第268章 四方云动（一）（1/2）

万里阳光明媚，虽然时间已经迈向冬日，但在鲲扶摇这个地方气候偏热，一年之中并没有分明的四季，一年十二个月都像是夏日，气候炎热降雨并不多，属于比较适合人族生活的地方。这也是因为鲲扶摇要塞的地理位置靠近赤木林，遭受到了赤木林炎热气候的印象所至。好在人族有着极为强大的学习和适应能力，经过无数年的时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在这里扎下了根。作为战略性的大要塞，鲲扶摇坐落于人族的防线边缘，城外有着几千里的流放之地用于封锁攻城敌人的粮食供给，并且有着成群的巨象和高耸入云的城墙以保护要塞的安全，完全可以说是铜墙铁壁。

站在要塞最中心的高塔里，能够俯视要塞的大部分领土，能够看到要塞开辟出来的耕地中有密密麻麻的人正在劳作，能够看到街道上人行入水流般川流不息，能够看到城中的一切繁华。而这鲲扶摇要塞之所以屹立无数年不倒，不仅是因为战略位置重要有着无数的资源补充，更重要的是作为要塞之主一脉的林家。这无数年来，林家一直带领着家族不断的披荆斩棘，不知道击退了多少次异族的进攻，不知道有多少林家的子嗣在战场上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可以说，鲲扶摇要塞有着如今的地位，完全可以说是林家以鲜血一点点累计起来的。而如今这一代家主林燮虽然称不上天纵奇才，但是却能够守住荣誉。

“爹……喝药了……”房门被打开，林灵儿端着一只白玉雕制而成的碗走进屋中，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在林燮的桌前道：“爹，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做不完的，你做完了一件，就会有另一件事情压过来，身体重要。”

翻动着桌上的书籍，林燮连头都没有抬起的说道：“事情自然是处理不完的，只是任何事情都有着轻重缓急之分，有的事情，还是早处理一些比较好。把药放在这里就可以了，我还有事情，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桌子上的药碗冒着白色的蒸汽，林灵儿抿了抿嘴，却没敢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走出了房门。在房门关起来的那一刻，林燮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上。林燮的资质若是对于普通的修行者来说，那自然是顶尖的天才，但若是对于同等级的圣地、要塞之类的势力来说，林燮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资质罢了。毕竟所以大势力的接班人从小就会接受药草浸泡身体，以改变身体素质，光是从身体的素质上来说，林燮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可是修行一路，也讲究心境，而林燮的心境，却早已破损了好些年，使得多年来林燮的修为不但没有任何的寸进，反而随着年纪增大身体素质下降，反而有着下跌的趋势。作为要塞的掌权者，如果战争打起来，那是要上阵成为帅军一方的统领的，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修为，如何能够支撑得起那庞大运算所耗费的心力。而且，如今战争已经来临了，这就使得，林燮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是闭死关堪破心境，还是把这鲲扶摇要塞，传给自己的儿子。

要塞，乃是人族的尊严所在，人族浩土，一百零八座要塞便是这片浩土的地基，每一个都是守护一方的重镇，每一名镇守要塞的都是人族的顶尖强者。这些要塞的守护者们从小便接受最顶尖的教育，除了修为之外，这些守护者的统兵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鲲扶摇要塞乃是排名第七十四的要塞，属于中等强度，林燮，则是如今要塞的守护者。作为一名要塞守护者，每当有重要的战争，基本都会坐镇军中，前段时间异族大举进犯要塞侧翼，便是林燮亲自组织防守，在防守成功之后，更是出兵追击数月。如今，异族已克，刚刚回到要塞指挥部的林燮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休息，而是坐在指挥部中翻阅起自己不在这段时间的卷宗。

林燮如今已经一百七十二岁了，对于九阶强者来说，正处于壮年。一般来说，如同林燮这般手握大权又正值壮年，身边的女子肯定是极多的。毕竟修行者精力旺盛，寻常女子一人根本就不能尽兴，只有数名女子一起，才能够尽情舒爽。可是此时林燮身边虽然有着侍女在一旁负责服饰，但却并没有进行那种让人舒爽的运动。虽然外界盛传林燮极为重情，所以爱妻过世这么多年依然没有续弦，但也正如刚才所说的那般，修行者精力旺盛，哪怕是没有爱情的运动，林燮也是经常做的，此时在林燮身旁服侍的女子虽然名义上不过是侍女，但其实早就已经被林燮吃干抹净了。林燮之所以没有在休息之余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是因为心烦。

林家乃是人族建功立业以来便存在的家族之一，一直都掌管着鲲扶摇要塞，建立要塞之初，鲲扶摇要塞排名为一百五十二，如今无数年过去，鲲扶摇已经成为了排名地七十四的要塞，已经称得上是进步了。如今距离十年一度的要塞排名之战还剩下数年，林燮烦的，便是这一次排名的选择。无数年来，十年一度的要塞排名都是极大的事情，要塞的排名决定着资源的分配，哪怕是相差一名，资源都要相差极大。而且每一座要塞都建立在前线上，能够在要塞之中被选拔出来的，每一个自然都是身经百战的强者。

所有参赛者都是天才，都有着足够的资源，也都有着基本相差无几的战斗经验，所以每一次的要塞之战，其实比拼的都是资源而已，说白了，就是用钱砸。资源投入的多，自然修为进步的就要快一些。而每一座要塞的资源都有限，刨除供应战斗的部分之外，要塞之中还要负责战斗的开销与修养等问题，能够拿出来培养人才的，其实相差的，就是排名差别上的那些资源而已。因此，想要取得好名次，就要在其余的地方减少开支，而林家无数年来，军费上的消耗比重都要比其余要塞少一些，这才使得鲲扶摇要塞能够每过几十年，就提上一个名次上去。当然，百余年前陆卜衣以一己之力力挫天下英豪的那一次例外。因此，在军队的战斗力上，因为军费衰减，战斗力和武器精良的程度上来说，鲲扶摇要塞基本要比其余的要塞低上一个档次。这是无数年来在军费上节省开支遗留下来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要有重大战役出现的时候，林燮都要亲自坐镇前线，甚至在第一线战斗，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扳回一些军力上的差距。毕竟世界上没有不付出就能够得到的回报，想要在要塞排名上取得名次，自然就要有所付出。

林家因为节省军资而让主帅出站，是所有要塞之中都知道的事情，可是除了林家之外，其余的家族很少会这么做。因为能够成为要塞之主，一生便已经拥有了一切，并不是所有要塞的守护者，都如同林家一般看重要塞的排名的。毕竟哪怕是倒数第一的要塞，在整个人族，也属于权利极大的顶级贵族，付出与收货之间得到的比例，实在是太小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得不偿失。不过林家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因为在人族之中，其实只有一个贵族，那就是人皇一脉，而人皇，是可以变的。排名前五的要塞有权利罢免与竞争人皇的资格，得到人皇之位，便是林家最大的梦想。因为这个梦想，林家无数年来经历了太多的危险，而到了林燮这一代，更是让这份危险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总的来说，林家走的是一步险棋。以削减军费的方式争取排名，然后以主帅坐镇第一线的方式去抹平军费带来的后患，然后在排名上升之中得到更多的资源，然后一直这么循环下去。可是这份循环之中有着一个危险，那就是若是军队弱小，便有可能造成主帅的死亡，只要主帅死去，那么要塞必然会失去一名强者，若是要塞后继无人，便再也没有主帅坐镇，消减军费所带来的装备不行的缺陷便没有办法抹平。在林家无数年的历史上，确实有数次主帅战死的情况发生，每一次，都会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毕竟主帅的战死，基本上就代表着军队的失败，无数战士的死亡，而不可避免的，会有人把这种失败，归根于林家削减经费的原因上。每一次有战斗失败，林家都不可避免的失去民心，为了挽回民心，林家便只能够做出让步，处死一些人，给一些人补偿，这就使得在鲲扶摇要塞之中，有着很多的家族存在。和其余的要塞之主完美掌控要塞不同，鲲扶摇要塞的这些贵族都手握大权，甚至已经有了尾大不掉的麻烦。

为了避免这种麻烦，林家与贵族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每一次收拾掉一个贵族，林家都会从子嗣之中挑选出一个人接任，这也就使得林家和其余的要塞家族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余的要塞家族基本都是主家掌握大权，各种亲戚家掌握着小部分权利，以一个家族为主体，控制着整个要塞，其余所有的外姓家族，不过都是附属品而已。可林家因为要给予补偿，所以使得外族得到了极大的权利，而且到了林燮这一代，因为子嗣稀少的原因，林燮甚至不得不让长子放弃继承权，让次子林殊作为继承人，为的便是收回权利。哪怕是林灵儿，身上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职责，这也算是为了梦想而付出的代价了。按理来说，林家这种发展方式是很缺人手的，毕竟血浓于水，哪怕是签订了血契，没有血缘关系终究不会让人信服。因此，林燮的身上，其实背负着一个很大的秘密，甚至已经成为了林燮的心魔，林燮，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因此林家多年的恶性循环，使得鲲扶摇要塞之中充满了掌握权利的外姓贵族，每当灭掉一个贵族，都要用有着血缘的人顶上去，这就是的林家极为缺人。可在几十年前，林燮因为一场大战不幸中毒，丧尸了生育能力，整个人族盛传林燮重情因为妻子死亡便再不续弦，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当年林燮的妻子，是被林燮亲手活生生扼死的！为了保住不能生育的秘密，林燮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了不让秘密流传出去，林燮借着组训，把得知秘密的长子借故发配出去，并且签订了保密的血誓。可林燮能够骗过天下人，却偏偏骗不过自己。

有人说，有的时候谎话说多了，就连自己都信了，或许也有这个可能，但对于林燮来说，这个谎言实在是太沉重了。作为鲲扶摇要塞的继承人，林燮从小便拥有极大的权利，哪怕是身为男子，也没有选择联姻，而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成亲。因为懊悔，林燮并没有留下任何能够保存亡妻模样的器具，在漫长的时间之中，如今林燮甚至已经忘记了亡妻的模样。可是在这个鲲扶摇要塞之中，作为要塞之主的林燮曾经意气风发的带着那个女子走过每一处街道，这要塞之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曾经叫做幸福的记忆。

因为拥有的时候太过幸福，失去的时候便太过痛苦。当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之后，林燮为了保密放出不再娶妻生子的消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酵，不论是到了什么地方，林燮只要参加宴会，必然会有人站起来端着酒杯，以重情的名义向林燮敬酒。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因为一个谎言而尊敬林燮，哪怕是人皇，都会夸奖林燮的情谊，可若是这个情谊本身便是谎言，那么有多少的赞美，就会有多少把看不见的刀，插在林燮的心上。而每当有人敬酒的时候，林燮只能是报以沉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甚至还要报以微笑，甚至还要把这些如刀的赞美当成颂歌一般谦虚一笑。这么多年，林燮甚至觉得，当初杀死的，其实并不是那个女子，而是自己的心。

因为战争，丢了生育能力，随后因为丢了生育能力，而杀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欺骗着自己与别人。在外人看来，林燮是鲲扶摇要塞的尊严，哪怕是输了，也虽败犹荣。但其实在林燮的心中，早就已经对于战争有了恐惧。并不是惧怕死亡，林燮怕的是当初丢掉了生育能力的记忆。到了现在，只要发生战斗，林燮还是会一如以往的站在第一线亲身士卒，但是在林燮的心中，早就已经厌倦了一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份心障，使得林燮的修为早就停止了前进。

如今，哪怕是不在战争期间，林燮还是会翻阅各种各样的战斗书籍，若不是实在忍不住，林燮甚至已经不会和女子交欢，毕竟这种事情虽然在生理上舒服，但是对于林燮来说，在心理上已经是一种折磨了。不愿意回房，那个屋子里虽然早就已经清空了关于女子的一切痕迹，甚至就连房间都已经换过，但只要是躺在床上，想起那些赞美，林燮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曾经。那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诉说着林燮当年的选择有多么的错误。

所谓的组训，求得不过是一个人皇而已，林燮不止一次的想过，就算是成为了人皇又如何？只要林家有一个人成为了人皇，那么林家的一切祖先都会被记录下去，甚至哪怕不能成为人皇，仅仅是鲲扶摇要塞的主人，这份赞美也会在书籍之中一直存在下去。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林燮可以想象的到，在无数年之后，若是有人翻开了属于自己的一页，看到的，必然是一个重情的评价。为了一个女子，终生不娶，这份情谊会被改编成一个个的故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一直流传下去。可是从头到尾，林燮都不过是一个骗子而已……

摇了摇头，林燮把那些杂念从心底抛弃出去，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用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的情绪波动，不仅对于普通人有效，对于修行者也有着颇为不错的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燮感觉，借着深呼吸，林灵儿摆在面前的那碗汤药被吸入到了身体之中，让他的情绪微微平静了一些，不由自主的，林燮微微一笑。女儿终究是对于父亲亲一些，有着感情，不像是，自己那个儿子……想到此处，林燮抬起头看向了窗户的方向，在那个方向，林殊正带着大军，抵挡着炎族发起的猛烈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