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自来上品无寒士（1/2）

陈青荣表字伯贤，是现任舒城太守。这太守府就是他的宅邸。桓伊算是客居，对主人却直呼其名、毫不客气，显见是动了真怒。

陈青荣听了祁连讲完事情梗概，丝毫不敢拿乔，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桓伊的住处。

甫一入屋，他就作揖行礼，面上万分惭愧的说：“丞相大人，真是见笑了。小妹自幼被母亲娇惯，行事没有分寸。今日之事全是小妹之过，下官先代她向丞相告个罪。”

陈青荣是小吏出身。他生在寒门，自小勤奋好学，长大后因为能识文断字，在工部混了个小差事糊口。他在工部有个称号叫“老葛”。因为办事细致有章法，什么事交给他都放心，又不怕他一个寒门子弟争功——就好比葛根，能治的病多还便宜。他在工部一待八年，品级半点没升，俸禄一文不涨，“老葛”这名头倒越来越大，来找他办差的人越来越多。他寒门之子，谁也开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干，没日没夜的干，到后来连惯例的休沐日他都没得歇。陈青荣苦不堪言，整个人越发灰扑扑的似葛根一般。直到桓伊出任右丞相，有一回同工部打交道，发现了办事细心的陈青荣，这才破格提拔，让他一步步做到舒城太守。

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生在这样一个年代，诸如陈青荣这样的寒门子弟，即便有几分才干，也从未想过能有出头之日。若非有桓伊保举，陈青荣此生注定也就是个累死累活的小吏。或许哪天撑不下去了，还要去下九流混一遭，蝇营狗苟一生。

因此，陈青荣得桓伊保举后，一路官至太守，从来办事都是兢兢业业，不敢马虎丝毫，生怕堕了丞相的名声。舒城太守这官职在达官贵人眼中不值一提，但在陈青荣心里却是原本几辈子也挨不上边的。桓伊在陈青荣心中，就是他的天。他是得天垂青才有了这番机遇。

陈青荣赴任舒城，是打算一辈子都在这扎根了。他心里清楚，再往上，即便有丞相提拔，也不是他这个出身能肖想得。因而他来时就是举家迁移，夫人孩子连着五十多岁的老母和十几岁的妹子都带来了。

本来想着来了舒城，他任太守，怎么也能给妹子寻个不错的人家。哪知道他这妹子被母亲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惹出这样的笑话。

陈青荣心中又羞又愧，头快埋到了胸口，嘴上道歉的话说完，就再也不敢多说，只等桓伊开口。

桓伊盛怒未消，但陈青荣年纪比他还大，此刻诚惶诚恐地站在他面前，让他也不好过于迁怒。

“伯贤，今日之事非你之过。但令妹口出狂言，所说关于我的家事，从何处听来，我希望你严查。若之后我再听到有流言从你府中流出，莫怪我不留情面。”桓伊蹙眉说道。

陈青荣汗流浃背。关于云迟是桓伊私生子的话，是他在昨日看见云迟相貌后猜测的，回去后就同他夫人提过一嘴。毕竟桓丞相而立之年不成家，一直是朝里私下热门的话题，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可不让人震惊吗？他也就随口一说，谁知他夫人嘴碎，转头就学给了小姑……

陈青荣边点头边应：“丞相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严格约束家里，绝不会再有半句流言。”

桓伊看了他一眼，又说：“令妹胳膊怕是有损，你请医来给她看看吧。”

陈青荣忙说：“不打紧，不打紧。小妹无礼在前，受点苦也是她该得的。”

桓伊点点头。若非与陈青荣有点旧情，就凭那女子敢向云迟伸手，她那手废了也是应该。这次只让她吃点苦头，算是全了陈青荣一个面子。

此事说到这，也就到头了。陈青荣嘘了一口气，正准备告退，又听桓伊说：“伯贤，我因伤情借居府上也有几日了，现在伤势渐好，就不再叨扰了。明日我着人安排好，就会启程返回建康。伯贤此次助我的情分，我桓伊记在心上。”

陈青荣心里咯噔一下。今天刚发生这事，丞相就要走，心里怕是有了芥蒂。但桓伊要走他也不敢太过阻拦，只能诚恳地一再挽留，见桓伊去意已决，陈青荣只好说：“丞相大人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为丞相肝脑涂地也理所应当，不敢居功。”犹豫了一下，陈青荣又说：“还有一事，下官想同丞相禀报一声。”

桓伊瞟了他一眼：“你说。”

“自从大人来到府上，有不少人暗中来太守府探过。下官虽然不才，但既然大人相信下官，下官就是拼了命也得护大人周全。”陈青荣又表了一次忠心，然后道：“只是，下官查了查那些人，其中除了一些江湖客，还有……还有琅琊王氏的死士。”

桓伊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陈青荣居然有这本事。他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