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再会李妃 杀母遗诏（2/2）

李美人瞳孔微微一紧，“看来，你们找到那间秘密的刑室了？”

窦瑾与邓绥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李美人叹了口气，神情忽然悲伤起来，“这都是窦氏那个毒妇授意管事做的……”

“应该不是针对您一人吧？据下官的观察，大部分老嫔妃都有被拷打过的痕迹。”

“确实，”李美人微微点了点头，眼中不再噙着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仇恨，“所有的先帝嫔妃都被拷打过，是因为窦氏想要得到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关乎到窦氏的生死，所以她想尽办法都要得到，才会留着我们这些人苟延残喘，多番拷打……”

李美人的话与邓绥的初步猜测大致相同，以窦氏的手段，是断断不可能留着知道太多秘密的李美人，除非她还有利用价值或者抓到了窦氏的把柄。

“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窦瑾问道。

李美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声走到门边和窗楹处细细查探了一番。

“美人放心，门口的羽林卫是下官心腹，是不会有闲杂人等听到我们的对话的。”

“他们是你的心腹，可不是我的，”李美人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郑重其事地对窦瑾和邓绥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非同小可，你们断断不可告诉别人，否则必将引来杀身之祸……”

“是。”

二人点点头后，李美人这才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当年，先帝驾崩，皇太子刘肇登基，其养母窦皇后被尊为皇太后。又因新帝年幼，皇太后便奉遗诏临朝听政……”

“这件事举国皆知，并无不妥。”

“旁人当然只会知道这些，”李美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先帝当年还留有一份遗诏，而这份遗诏的大意是：幼帝初长，即可杀母。”

窦瑾和邓绥二人听后，惊愕不已，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份这样的遗诏存在。

邓绥睫羽微翕，完全被皇家无情的做派震惊了，她掩着嘴，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不就是当年孝武皇帝的做法吗？立孝昭，杀钩弋……”

“窦氏可比钩弋夫人高明多了，先帝早就看出了窦氏的野心比肩吕后，才会留下这样一份遗诏。”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窦太后现在仍旧掌权？”

“因为没人知道遗诏在哪儿，先帝临终之时，只说在交给了某一嫔妃，却并未说明在谁手中。”

邓绥在脑海中梳理了一番后，仍旧有所疑惑：“立子杀母之说从何而来？是先帝亲口说的吗？如果先帝忌惮窦太后，为何不直接点名要她殉葬，而是留下一份遗诏呢？”

“你倒是很有看法，”李美人定睛看着邓绥眼中多了几分赞许之色，“窦氏家族当时已成气候，加上窦固战功彪炳，刚刚以身殉国，若再殉其姐妹，难免会令将士们寒心，故而先帝并未口诏诛杀窦氏。”

窦瑾的神色此刻变得复杂起来，他没想到父亲的牺牲居然也牵扯进了朝堂斗争，忽然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说到殉葬，倒是窦氏惯用的一毒计。”李美人攥紧了拳头，关节的压迫发出了“咯哒咯哒”的声音。

“当时，与我相好的周美人为人善良单纯，对人无防备之心，并且最受先帝宠爱。窦氏假装与其互称姐妹，套出了周美人并无遗诏在手，便在先帝驾崩两日后，命人繶死了周美人，对外谎称周美人伤心过度，自愿殉葬，随先帝而去，只留下可怜的平邑公主……”

又一条性命因人的私欲而逝去，邓绥开始怀疑起人性的本源究竟是善还是恶？

“后来，窦太后投鼠忌器，遂将我们关押在离宫，收买管事那个奸恶小人，动不动就对我们严刑拷打，逼问遗诏的下落，甚至不给东西吃。”李美人说到此处，银牙暗咬，双手狠狠地抓着案几边缘，几乎要抠下一块木片来。

“正是因为这样非人的折磨，很多嫔妃都疯了，而我为了自保，也只有装疯卖傻，留着残躯，等待为我律儿报仇雪恨的机会……”

听了李美人的讲述，邓绥不胜唏嘘，她转头看了看窦瑾，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走到了窗边，背着手，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对于窦瑾的复杂心情，邓绥完全理解，便由他吧，不去打扰。

“他一定很矛盾吧，”李美人视线落在窦瑾身上，轻声问道，“毕竟是血缘至亲，即使罪行累累……”

“……”邓绥看着窦瑾高大又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或许旁人是无法真切体味窦瑾的内心纠结罢。

“其实，我能支撑到如今，有一个人功不可没。”李美人走到墙角边，从一个地洞里掏出一捆枯叶，全部都是一片片的，整整齐齐地码好了。

“这是？”邓绥翻看着这些叶片，并无特殊之处。

李美人轻轻将叶片放回地洞，又小心翼翼地用沙土掩埋，平整好，一边对邓绥说道：

“迎春殿的韩风，初入宫之时，受了周美人的恩惠，从此以后对周美人感恩戴德。当周美人出事之后，我照顾过平邑公主一段时间，所以她对我亦十分感激。自从我被关到这里，她隔三差五便会派一个会轻功的侍女给我送吃的，这些就是当时装食物的叶子……”

迎春殿？韩风？

“您说的莫非是韩姑姑？”邓绥向李美人确认道。

“不错，就是她。”

邓绥只道韩姑姑是个趋利的人物，没想到却如此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李美人拍了拍手中的沙土，抓起了那个她形影不离带在身边的藤球，喃喃自语：“这是律儿最喜欢的藤球，可惜……可惜他再也玩不了了……”

豆大的泪珠从李美人的眼中滚落下来，“啪啪”地滴到了藤球上，而后晕染成一朵梅花的形状，别有一番凄美之意。

李美人轻轻抚摸着藤球上晕开的泪花，“自打律儿走后，我的眼泪早已哭干了，我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了……”

邓绥掏出锦帕，轻轻地帮李美人擦拭着眼泪。即使经过千难万险，这个女人的双眼依旧闪着丝丝润泽的光芒，仿佛心中还藏着希望一般。

李美人怔怔地看着邓绥，即使面巾遮面，看不到她的全貌，却依然掩盖不了她散发出来的神秘气质。

李美人有预感，此女子注定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发光发热，站在汉帝国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