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永别？（1/2）

祁枫是家里的独生子，父亲是国企高管，母亲则曾是昆曲演员，后来自己经营一家花店。

父母当年都是县里传奇般的人物，两人的爱情也是当时的一段佳话，只是两人都太要强，太爱嫉妒，所以经常相互挑矛盾，冷战，常常把祁枫一人扔在一边。

但父母也是爱他的，不管多忙，父亲都会带他去参加各种户外活动，母亲则是不管和父亲吵得有多凶，也不忘亲手给他做羹汤，而他们并不像很多家长一样希望儿子有多大的前程抱负，只要他健康成长，只要活得开开心心，他们就满足了。所以祁枫从小到大，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他高中选择当住宿生的时候，父母虽然不舍，却也希望他有独立的空间，有一起成长的朋友，便随他去了。当在祁枫的书中发现小女生偷偷塞的情书时，父母直言不讳地表示不反对他早恋，可祁枫却全心全意学习，似乎对那些东西毫无兴趣。祁枫高考成绩不错，可以达到很多名校的录取线，但他却一意孤行地选择了仅仅物理专业较有名气的y大，家人对此也毫无意见，认为孩子已经长大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当然，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在这方面，他觉得自己比很多人都幸运。

所以，高中的时候，考虑到何安的家庭情况不好，祁枫常常穿到小巷中的地摊上买的衣服，球鞋也只穿同一款，明白何安想要得到佳绩的愿望，祁枫常常故意落下功课，上课假装睡觉，把学校所有的优选条件都留给何安，让所有老师的好感都集中在何安身上。大学以后大家相聚，自己也早早去结账。祁枫的这些举动算不上善良，却是实实在在地为朋友考虑着，也或许因为处处为别人考虑，才会给别人一种人群中的中央空调的感觉，才会让人们觉得他一定有过很多个女友，但祁枫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真心相待，不愧于心就好。

可是他却未想到，厄运突然降临到家里来，生生夺走了敬爱的父亲，车祸是半夜发生的，父亲应酬完了开自己的车回家，一起的车辆在前，父亲走在最后。虽然应酬结束时已很晚，但父亲并未喝酒，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却突然被右边横行而来的卡车撞上，对方喝了很多酒，完全未看到前方的红灯就飞速疾驰而来，当场毙命，而父亲的车当场被撞翻在路边，碎裂的玻璃插入脑门，全身被卡死无法动弹，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据祁枫的叔叔转述，他父亲是车祸发生后二十分钟后才停止呼吸的，祁枫不敢想象，在这漫长的二十分钟里，父亲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深夜郊区很少有车经过，就算有车通过，也看不到路边侧翻着的汽车，而与父亲一起应酬的人，估计早已回到家中，进入梦乡。那短短的二十分钟，是否够他回味完整个人生呢？在他回忆的过程中，一定有在k市的他和家里的母亲，只是伤口的疼痛和失血过多的身体机能反应，应该会无数次打断他的思绪吧。

祁枫开始恨，恨所有人，恨这个世界，企业应酬为何偏偏要到偏远的郊区的酒店。为何法律会允许那种不自律的人开车，让父亲措手不及。为何偏让父亲的车走在最后，连没有跟上大家的步伐，也没有人回来看看情况。为何偶尔有来往车辆，也没有人帮忙，哪怕只是打个电话叫救护车。而偏偏这一切，都让善良的父亲遇上。

这一次的意外车祸，让母亲一夜间苍老了十几岁，他知道，虽然嘴上争强，但母亲是真心爱着父亲的，母亲连续几天都在守灵，吃下的东西也少之又少。葬礼那天，肇事者家属来到父亲灵前道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带着衣裳褴褛的五岁孩童，谁都知道，将孩子装扮成这样，不过是想博得同情，少出一些赔偿金罢了。

对方也失去了亲人，祁枫母子便未再追究赔偿的事，但他们拒绝道歉，道歉有什么用呢，活生生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不在了。作为肇事者家属的他们，同样也失去了家人，自然是无罪的，可是被突然夺去至亲的人又有何义务必须接受道歉，去回馈给凶手的家人谅解呢。

葬礼结束后，祁枫本想在家多待一段时间，好好陪在母亲身边，但祁枫和父亲实在太像，他常常看见母亲看着自己的脸出神，陪在母亲在身边只会让母亲睹物思人，更加难过，便回了k市。

在小区门口遇到何安，正行色匆匆离开，约他一起喝酒，他却说在身，不能奉陪，等他回来再聚。祁枫心里一片苦涩，所谓的兄弟好友一场，却有各自的事要奔忙，不管关系多好的朋友，最终都要各自奔赴前程。若是所有问题都要能等到他们忙完再来解决，那么世界早该变了样，但若是最需要的时间都不能陪在身旁，那么别的时间，还要兄弟做什么，兄弟的意义又何在。

祁枫将自己关在家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一个人承受所有悲伤。不知家里的母亲，是否有所好转，倘若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对他还留存一丝仁慈，那就让他在梦中见父亲最后一次吧。

每天半醉半醒，不知这样过了多长时间，醉生梦死之间，祁枫仿佛看到父亲来到眼前，静静坐在他的身侧，交代他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母亲，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撑起这个家来，他伸出手，想要将父亲留住，却只碰到薄凉的空气。醒来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看见黎纱向他走来。

回归生活的祁枫，渐渐将心底的悲伤平复了下去，将所有心力注入到工作之中，他知道，只有忙碌才能暂时淡化悲伤，只有让自己累得倒下就能睡着，才不用去想那些自己不想面对或不敢面对的事情。只是从最后一次见黎纱到现在，已有接近两个月未见到何安和黎纱二人，难道自己要躲他们一辈子吗？祁枫依旧不知如何是好，他开始想念黎纱，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头发，甚至，她的身体……祁枫用力拍了自己的脸两下，自己怎么能这样呢，朋友之妻不可欺，对黎纱做了那样的事，早已是天理不容，自己想念她，竟还想着那样的事，真是混蛋。

祁枫点燃了一支烟，伫立在窗前发呆，直到烟火烧到了手，才缓过神来，将烟头扔掉。“只是，黎纱该如何面对何安呢，用那样的方式将我从绝望中拯救出来，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可怜我吧。对她或何安再愧疚，也不能再提这件荒唐的事，来破坏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既然黎纱不说，那就让这件事永远烂在记忆里，永远不要翻出吧。但若是她因为这件事不愉快，那他一定会向何安说明情况，就算要他负责，他也绝不会逃避退缩。”祁枫心里这样想着。

此时何安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了，“半夜打过来，应该是约我去喝酒的，这么晚黎纱应该不会去了，但总得面对何安的，既然躲不过，那就面对吧。”祁枫心里想着，接起了电话，只听见何安绝望的声音：“黎纱走了，和我分手走了，我找不到她，你说，她会去哪儿？”祁枫对何安说的话感到震惊，黎纱一直在何安的身边，怎么可能和何安分手，又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她走了，她会去什么地方？所有的问题在祁枫的脑海中盘旋，“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见到她，你说，她去哪儿了？”对面的何安几乎快要哭了出来，祁枫回答道：“我不知道。”刚说完，何安就挂了电话。

黎纱竟然走了，在祁枫还没想清楚今后该如何面对她就走了，就这样对那个和她相爱多年的男人不辞而别，没有征兆，没有理由。“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呢，那么爱何安的她怎会舍得离开？难道，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对她的一时冲动，她当时可怜我不忍拒绝，最后也因为这件事不敢面对何安，所以逃走了？”祁枫百思不得其解。

祁枫其实并不懂女人，更不懂爱情，虽然家里一直支持他谈恋爱，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和异性之间的关系，保持着比较安全的距离，他会喜欢一个人，会偷偷将所有情绪藏入心底，但他不喜欢的，即便是无限深情地为他写诗吟赋，或是摘下星星月亮来投怀送抱，他也无动于心。他看不懂如黎纱和何安这般融洽亲密的关系，这样平凡温暖的爱情，最终怎么也会曲终人散，而何安怎么会在分别之前毫无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