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渔场（1/2）

走过了一段高低不平的沙石路，地势渐渐趋于平缓，脚下淡金色的细沙开始多了起来，周遭干燥的空气也多了些湿润的水汽。

将将又转过了一处小土丘，沉闷而压抑的色调也终于结束，眼前顿觉着豁然开朗，一马平川的开阔水域也随之尽收眼底。

同先前的所见所遇相比，此刻呈现的本该是极美而难得的景致，无奈却被那些从中竖起的根根灰暗藩篱所破坏——一片湛蓝色的水面上靠近岸边的千坪水域里隔起了大小面积不一的阡陌小块儿，用竖起的五颜六色渔网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阵营，串连起来就如同形态不规则的多连环，又似整批展开的华丽布料上醒目的破补丁，于平静中多出了些杂乱。

老人枯干而粗糙如同老树皮似的手掌朝前指去，声音同样的老迈粗涩：“看见了吗，就是那土红色的区域，从这里倒数着第二家，以后你就在那里上工，每天十元币，管一顿午饭。要是同意了你就在这里按个手印儿——”

路辰随着他手伸出来的动作低垂了视线，递到面前的是一份用工合同，仅有着一张纸看起来极为的单薄，可即使是这样上面的字数也就勉强着能凑付够将将半边页面，书写的内容其它的都是些次要，无非就是可有可无的套路词令，只有最后那一行放大了的如同朱砂涂抹过的红色字体最为醒目，也是强调的重点——危险自担，生死概不负责。腥红的颜色有些刺激着视觉神经，让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做好心理准备，好似之前那勉强硬凑出来的字句也都是为了这一句而铺垫，半张纸上这句才是重中之重。

毫无疑问，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能说明一件事，此项工作是极具危险性质，而且还是那种死就死了，绝对不会有任何赔偿金的那种，脑筋稍微好使些的就会慎重来考虑，这工作值不值得自己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要是换作从前，路辰恐怕一秒钟都不会多呆立马掉头走人，出身小康之家的她再不济也是个老板级别，手上少说也有那么一两张v存折卡，里头的钱虽然不是太多，可即使不工作游手好闲上个三五年也不至于饿死，远不至于玩命儿走钢丝去。更何况还是这种没保全没保险没保障的三无保产品，像是这种合同放她原来生长的那个世界要是极其幸运的被哪家闻风而动的媒体逮个正着，再好事儿的给曝上一光，那都不待隔夜的就能叫大众们骂到狗鼻喷头谴责至死，弱势群体需要得到保护，倡导人人平等的社会理应给予工作者应有的权利，这也是最基本的公民权益。

可万分遗憾的是，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她所熟知的世界，曾经认为理所当然的诸多事宜早就随着带着她灵魂的那一股足以撒碎时空的暗流而消弥于浩瀚星河里，再睁眼已经是全然陌生的世界，所见所闻尽是些完全颠覆以往性的生存法则，严苛的阶层等级主导着这一切。

路辰平静的看着手里的用工合同，在她过往的认知里并不赞同的内容却是这里最普遍的形式，对于上书着的不平等条约已经算是见怪不怪了，接二连三的求职过程中所见的尽是这样的薄纸，即便是最初感到无法认同，也在一次次的碰壁教训中学会了沉默和屈从。饥饿和困顿面前，任何的骨气都成了纸老虎，温饱不能解决，其他一切都成了空谈。

过去的三天里，两碗清汤能数出几颗米粒的稀粥和半块儿干硬的馒头是她统计吃过的饭食，距离最后一口米汤下肚到此刻已经足足过了二十四小时，饥肠辘辘这个词儿是啥感觉她是前所未有的深刻体会到了。

如果再不找份工作挣到钱，那接下来恐怕就只有饿死的份儿了！可以说，眼下她已经是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儿，路辰淡定的收手看向老者，平静的道了声：“好了！”

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老者没有半点惊讶，折好了‘卖命合约’收进腰包：“行了，我这就带你过去上工。”

老者只是个中间人，负责介绍工作从中赚取佣金，真正的老板却是另有其人，路辰明白他马上要带自己过去见的很可能就是这位，也或者只是个工头负责人之类的，可不管是哪个，总之是要在对方手底下讨生活了，尽量打起精神以换个好印象。

“辛老，您过来了！”

老者似乎是经常出入这里，走进养殖域区，不时会有人跟他打招呼。这些人大都衣着破旧神情倦怠，行走间步履沉重，即使只是空着两手没有任何负累也难掩疲惫之态。饶是如此，却在见到老者时硬是挤出几分笑颜来，带着些许牵强，好像不得不如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