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华胥梦醒泪满衣（1/1）

“你放心，此事与你们严家无关，是孤一人所为，你不必担心，待父皇丧期一过，孤会向新皇请旨，准我们和离。”我回过头看向严弘植，他仍旧是看着我，仿佛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下。我想过了，我同他虽只有夫妻之名，谈不上什么恩情爱恋，但至少他也算个正人君子，我们之间也算相处的和善敬礼，我更不能因为遗诏之事连累严家，既然如此，我不妨还他个自由，也还我一个自由，于谁都是最好的结果了。“公主殿下果真是好魄力，你我婚约乃陛下亲赐，如今陛下猝崩，殿下便要违了这旨了。”他嘴角带笑，眼里却是比方才还要冰冷。“你......”“殿下，臣齐毅求见。”我一语未出，便从殿外传来表兄的声音。我让自己平静下来，走至严弘植身边，“还有许多事，尚需要你我勉力同心。”话毕，方扬声道：“进来吧。”表兄进内望向龙榻，但并未有震惊之色，只是跪下向父皇行了大礼，方再向我和严弘植行礼。我上前搀起他，手却没有收回来，“接下来的日子，内宫安宁便全仗皇兄了，待太子顺利即位，孤定向新皇为表兄请功。”表兄迎上我的眼神，却没有回避，只是用他坚定的眼神告诉我，放心。“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我点点头，收回手，“去吧，表兄办事，孤向来放心。不过还有一事要劳烦表兄了，请表兄去一趟祈安宫传安王。”

“当、当。”天阁上的龙板响了两下，随即是响彻天际的钟声以及满宫哀嚎。“你不能进，不能进......”外头是刘全阻拦的声音。“殿下，请允奴婢入内。”这一回，是崔姑姑。她怎么会来？也许是挂念我吧。“进来吧，姑姑。”刘全同崔姑姑一前一后地进来，出人意外的，崔姑姑竟似没看见我，直直往父皇的龙榻走去。而刘全则走的更快，拦在她前面：“放肆，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看见崔姑姑亦不言语，只是狠狠抿住的下唇泛了红，就这样跪了下来，将头磕在地上，久久未起身。刘全则扭过头去不看她，倒是严弘植竟上前去扶，崔姑姑客气地避开他，跪着挪动到我面前。“奴婢有话对殿下说。”我看着她，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她可怜，竟有几分像丧偶的寡人。“起来说吧。”她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语。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道：“你们先出去吧。”严弘植径直便走了出去，刘全则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崔姑姑，终还是退了出去。

“姑姑，起来吧。”我轻声道。她仍是摇头：“不，有些话奴婢只能跪着说。”我知她向来执拗，便不多劝，就在她身边跪坐下来。“殿下。”我向她一笑：“你自幼育孤成长，没有你跪着孤站着的道理。”她缓缓低下了头，“奴婢还记得皇后娘娘将将不在的那段日子，殿下不再笑了，也不闹了，可夜里怎么哄也睡不着，把陛下急坏了，便夜夜将殿下抱到昭圣宫来，亲自照看着。所以后来的许多日子，殿下只有在陛下怀里才睡的踏实，殿下还记得吗？”我的思绪就好像飘到了许多年前，父皇一手批阅奏折，一手还要抱着我。那时，皇兄已成年，自知悲喜不露，而宿儿还小，还不懂失去母后的心酸滋味，唯有我，既明白伤心，却也藏不住。我还记得父皇虽然常常只能用一只手抱我，可那曾一度让我觉得是世上最微暖的怀抱，让我留恋，谁说父亲生来没有柔情？崔姑姑见我不语，继续道：“殿下有没有想过，你们兄妹姐弟三人，为何陛下最疼你？”“因为你最像你母亲，你父皇将此生所以温柔给尽了你母后，与你。可是，殿下莫要忘了，他不仅仅是皇后娘娘的夫君，公主殿下的父皇，更是这同圣江山的皇帝。”崔姑姑的这番话让我沉思，却更让我震惊，姑姑一直与人冷淡，也许并非她生性如此，或许，她是看透了，亦或是害怕了。“姑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究竟又知道些什么？统统告诉孤，不要丝毫隐瞒，孤想知道。”崔姑姑重重点了点头，“奴婢会告诉殿下，全部，与其不明不白，不如知道得彻底。”整个内殿突然静的叫人害怕。“正历二十年，成宗陛下为当时还是英王的陛下择妃。谁都知道成宗三子靖王、宁王、英王中，唯有英王是敬成皇后嫡出的皇子。而敬成皇后的母家崔氏是将门世家，其胞兄崔孝方更是官居太尉。是以，各世家贵胄，百官众卿，都想将家门女子送入英王府。崔家，亦不例外，比起旁人，敬成皇后更愿意相信自家人。可是，成宗皇帝看上的却是齐太傅之女，素有才女之名。最后，两边僵持不下，只好让陛下自己挑选。那崔氏小姐满以为表兄定会选她这个乖巧貌美的表妹，可陛下对皇后娘娘一见倾情，只选了她一位正妃。崔家小姐自幼爱慕英王表兄，不肯放弃，英王又绝不愿再纳侧妃，崔小姐便欲做英王妃的贴身女官，崔家自是不允，可敬成皇后却答应了。”听及此，我不敢置信地望着身边这个自母后走后将我抚育成人的人，我觉得陌生，甚至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