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归人怨巧结姻（1/1）

待我一觉醒来，太阳已挂到山顶上了，崔姑姑也回来了，见我醒来，便过来伺候我更衣。她走近，我瞧见她红着眼眶，便搂住了她，“姑姑，母后一定过的很好，咱们也要过的好才是。”崔姑姑亦搂紧了我，“自然，只要殿下们好，皇后娘娘就一定会好。”崔姑姑是我这永乐宫尚宫，自打母后仙逝便一直照顾我，我也同她亲近，因为她是同母后一道长大的手帕交，那年母后被先皇钦选为当时还是端王的父皇的王妃，而崔氏落选，母后便选了她做自己的女官，再后来，成了我的女官，一直到现在。今日本是她的生辰，可自打母后仙逝后，她再不过自己的生辰，而是去上阳宫母后灵前祷祝一日。

用了晚膳，本想去祈安宫看宿儿，宿儿是我的同胞幼弟，自幼我便是又做姐姐又当母亲的照看他。可尚未踏出殿门，就听见通报声：“刘公公求见。”这刘公公再没别人，正是父皇的大总管刘全。宣他进来后，便听见“噔噔噔”的步子声，他给父皇当了一辈子差，若做事不急，恐怕也到不了今日。刘全给我请了安，便直接说话了：“殿下，陛下宣您去昭圣宫。”我瞧了他一眼，不知悲喜，不由得问了一句：“公公知是何事？”刘全这方笑了：“殿下放心，自然是喜事，今日陛下召见了钦天监，黄纸朱漆亲批了几个日子，奴才斗胆，猜想着该是给殿下择大日子呢！”我一怔，赐婚不过月余，父皇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于是，我也委婉地表达了我的意思。昭圣宫内，宽大明黄的龙袍衬的面色更加暗淡的我的父皇，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宜儿。”我同朝国姓周，周宜，是我的本名。我闻言看着父皇，等着他说下一句，谁知过了好一会，父皇方指了指御案上的三道御纸：“你自己挑。”我心中不由得好笑，八月十六、九月初一、九月初六，这三个日子又有何区别。“父皇就这样等不及把女儿送出去吗？”心有不甘，这话竟脱口而出。父皇仍是面无表情地，不知喜怒地，我想，这大约是每个帝王最擅长的吧，他们不敢轻易笑，这样会让别人趁虚而入，他们更不会随便发怒，这样会使自己孤立无援，日子久了，恐怕连自己也忘了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怒。久久的，我听见父皇说：“朕知道你不愿意。可你是公主，生来便背负着一些逃不掉的东西，何况，那严弘植再不济，总强过你姑姑远嫁和亲吧。”我的姑姑靖阳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我们同朝皇室向来不喜扩充后宫，所以子嗣也单薄，而女儿更甚。所以当年西夏国来求亲，宗室内没有一个适龄女子，先帝只好忍痛嫁了一位正统公主过去，而数十载过去，姑姑再没回过同平城。其实和亲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以己绵薄之力，护的边境和平，芳名留史。而我呢，因为一场政治内斗，要嫁给一个整个同平城都出名的花花公子，绣花枕头，听小佋子说，这严弘植是青楼的常客，在国子监挂了个闲职，每日里游逛懒散，此等人，怎配的我万金之躯。

“父皇，儿臣不是不嫁，只要有这一纸婚约，严相不会同袁家站在一起的，而宿儿还这样小，皇兄身体最近也不好，就不能再等等吗？”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哼”父皇闷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都是忠臣赤子吗，一纸婚约便万事大吉了？你知道帝王之术是什么吗，御人之道，不过利弊二字。”我不再说话，父皇又说：“宿儿已经十二岁了，昔日太祖十二岁的时候，连儿子都有了，他还小么，宜儿，你是他的姐姐，不是他的母亲，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辅助他的姐姐，而不是照顾他日常起居的母亲，”父皇又顿了一顿，“太子亦是。”这一刻，我都懂了，我一直相信父皇是爱我的，他疼我，宠我，拿殿宇尊号为我起名，封我做同朝第一个定国公主，可原来，在父亲前面，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帝王。我拿起御案上的其中一张，向后退了几步，跪下，行了一个揖手大礼：“儿臣叩谢陛下。”我没看清父皇的表情，也没有听见他让我起来的声音，我便自顾自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也不管留给这已年近半百的老父的背影是否过于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