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2）

“很多年前，我恨这个自称为我母亲的女人······刻骨地恨着。她夜夜笙歌，沉迷麻将牌不可自拔至天亮，在深夜十二点，她让我独自穿越恐惧，穿越黑暗抵达寂寞的家，从幼稚园开始从未接送，在每一个雨天让我淋成落汤鸡。这是在我六岁那年，失去丈夫的女人。”

韩柠曦看着前面的安泽，心里有种隐隐的难过。

应该心里很难过吧，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坚强。

韩柠曦突然觉得很伤心，因为她害怕从此以后安泽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露出牙齿开怀大笑了。

想到这韩柠曦有些慌。

“我刻骨的恨着她，只因为她不爱我，一个不爱我的母亲······不可原谅！”

韩柠曦心里忽然一阵一阵痛起来，因为她听见了安泽轻的不着痕迹的话，他带着哭腔缓慢地说：“直至现在，她义无反顾地挡在向我冲过来的车子面前，那个瞬间，她泪流满面。我才明白，她是这个世界最爱的我的女人啊！我不该恨她。至少，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她，没有放弃我。”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韩柠曦。

“相信我，阿姨一定没事的。”

韩柠曦刚刚说完，手术室的门被拉开了，安泽连忙站起来：“医生，我妈她没事吧？”

医生的神情渐渐染上窘迫，顿了顿。安泽瞬间明白怎么了，冲了进去。

紧接着，站在门口的韩柠曦和跪在里面的安泽都听到检测心脏的仪器那一声波形回归直线的长音。

安泽转过头，泪水汹涌，在眼框上迟迟不肯下来，像是情绪崩盘，下一秒就要万劫不复。

但是他没有哭，他不哭，也不闹，他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神经病，说他妈妈没救了。

妈妈怎么可能死了？！

护士进来了，想要把床推走，安泽拒绝，他怒吼着将她赶出去。韩柠曦冲进来，摇着他的肩膀让他冷静，让他面对。

“不！”安泽推开韩柠曦，他不要听，他不要面对！他不要冷静！妈妈没死！

安泽的爸爸从美国赶回来，冲进手术室想要把安泽拉出来，安泽抗拒着，他不要出去，他才不要出去！安泽一边吼一边挣扎：“不，安志琛。你没资格！你根本不爱她，她死了你也没关系！”

安志琛一巴掌打在安泽的脸上，打的他一个踉跄。

突然有滴冰冷眼泪落在安泽手背上，安泽抬头，看到了安志琛。这滴眼泪像是一颗炸弹，炸碎了安泽微不足道的哀伤。

他错了吗？

安泽把手放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爸爸不爱妈妈。

可他错了。

安泽捂着脸，跪坐在地上，愣愣的坐着，面无表情，他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拼命的涌出来，然后他再也压抑不住，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过了一会，安泽流着眼泪，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拦住护士，他小声哀求道：“可不可以让我在看她最后一眼？”

安泽轻轻弯下腰来，掀开白色的床单，仔细的看着他的妈妈。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极少有笑容，在死后，嘴角竟然带着一丝漂亮的笑容，她像是睡着了，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他抬手轻轻的抚着妈妈脸上的伤痕，抚摸着她嘴角的笑容，轻声的哭泣着：“妈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天堂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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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泽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坐在地上待到了晚上。

夜晚的医院显得文静许多，白天的喧嚣芜杂掩盖了它生死桥的本质，让人严肃不起来。

所以晚上仰头看着红十字的时候，会格外体会到自己的渺小。

韩柠曦走过来，轻轻蹲在他旁边。

安泽抬起头，韩柠曦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安泽那接近耳语的声音：“我要去美国读书了。”

韩柠曦震惊，她抬头看着安泽：“什么时候？”

“这个暑假。”

“哦。”

其实韩柠曦有太多想说的话，比如：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为什么要走啊？你能不能留下来？一定要走吗？再比如，坦白说：我喜欢你，能不能不要走，就当是为了我。

但她只说了一句“哦”。

安泽转头看韩柠曦，可她读不懂他的眼神。

“我可能不回来了。”

韩柠曦心里的委屈也已经如惊涛骇浪一样翻滚的不得安生。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个少年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温暖，没有自己憧憬的那么容易接近。

只是她不死心的，固执的走到现在，几乎连喘息都没有的逼自己跟上他的脚步，卒终碾灭自己的爱好和一切。

但现实是真的太残酷了。

她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能坐在他身边三年，她忘了，忘了有命运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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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能不能帮我买条黑色的裙子？”

“做什么用？”

“出席一个葬礼。”

“谁的？”

“齐阿姨的。”

韩熙正在织毛衣的毛线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