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狗熊救美（1/2）

阿苭瑟瑟发抖的长长吸气，又颤抖着嘴唇长长出气，这样，便能把所有的眼泪都逼退回腔子里。她从五岁开始，便懂得如何不让眼泪流出来。如今她三百岁整，已有二百九十五年没有哭过了。

只因五岁那年，他带她来玄室，在狼牙浮桥的桥头，她趴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眼泪滴在他的靴子上，熄了红莲业火。

然后，她听见他低缓的说。

“不要哭。”

他在安慰她，她私自以为，那便是他在安慰她了。

那是他第一次同她说安慰的话，于是她便很听话，咬破嘴唇忍住了浑身的剧痛，忍住了眼泪。这一忍，便是整整二百九十五年，十万零七千八百八十二天。于他而言，这岁月很短，也就是一眨眼的须臾。于阿苭而言，这时日却好长，倒不知要掰多少次手指头了。

阿苭正缩着肩膀，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脚趾，却忽而听见玄室外传来抖的变调的声音。

“阿苭，你在里头么？”

纨绔小君从抱香园里头闯出来后，在烟瘴中一通乱走，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走到了这个极怖之地。

他站在颤巍巍的狼牙浮桥上，两只手死死地扣着两边的铁索，一双腿抖如筛糠，他不敢低头看桥下的万丈寒渊，他怕自己会尿裤子。他如今是幻海小君，已然九千五百岁，若是还被吓得便溺，那不是要成为四海八荒的大笑话。

“阿苭，你救救我，我害怕。”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好一番没头、没脑、没骨气的孬样儿，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我救不了你，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阿苭的声音也是瑟瑟的，她仿佛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从小到大，每一回被关了禁闭，心里难过、委屈、害怕的时候，每一回心底里生出被人搭救的空妄时，她便会这样同自己讲。

纨绔小君本来也不想这样没有骨气的，可不知道是为什么，自打从那黑漆漆的洞道里走过来，他浑身的修为仙法便使不出来了。如今，他便是同个凡人一样，靠着自己身上的气力，抵抗这地底幽冥的阴寒煞气。

纨绔小君双腿一软，竟是摊在浮桥上，抱着桥板，在阴风阵阵的阴冥大渊之上哭起鼻子来。

“阿苭，我害怕，我想我阿娘，我想我阿姐，我想我父君，我想回家……”

“是啊，你害怕的时候，还有阿娘可以想一想，还有阿姐可以想一想，还有父君可以想一想，对了，你还有一个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家，我有多嫉妒你有阿娘、阿姐、父君。所以每一次我见你，就想揍你，因为你有的我都没有。我看见，活的像你这般圆满的人，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

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阿苭心里好难过，帝君，你知道么？

阿苭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