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尽红丝几万条（八）（1/2）

几日之后，顾青青就在御膳房里见到了顾好逑，这是天启帝特许的一次见面。毕竟顾好逑快要成亲了，于情于理，他们都应当见上一面。

兄妹见面本应当无话不谈，但他们二人却相顾无言。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两人的嘴一张一合却都说不出话来，不尴尬，但却令人觉得难过。顾青青看着顾好逑，发觉他瘦了，皮肤晒黑了很多，也粗糙了很多，但是面部的轮廓却更为坚硬，仿佛是被刀削过了一般，不再是之前那圆润丰腴的样子了。顾青青一时心头涌上太多的情感，说不出话来。而顾好逑呢？他也同样地在打量着顾青青，她见顾青青面色红润，气色不错，可见是不再被梦魇所迫了，他欣慰地笑笑，终于开口说：“青青，哥哥很开心你能照顾好自己，哥哥……哥哥不能再照顾你了。”

“为什么？”顾青青明知故问。

顾好逑斟酌着言辞，半晌，才说：“哥哥要去河东练兵了，皇命难违。但哥哥保证会很快回来……”

“你胡说！”他的话被顾青青无情地打断，顾青青涨红了脸，语素很快，说，“哪里是皇命难违？明明是你自己要求去的！要求出征的是你，现在要去河东练兵的还是你！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啊！就算你不在意我和琉璃，你不在意白姐姐，可是爹娘呢？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若你有什么不测，他们……”

“正因为我是顾家唯一的儿子，我才必须出人头地！”顾好逑拍案而起，分辨道，“我不想让我的家族只是商贾，我要建立赫赫功勋，这何错之有？”

“你要建功立业我不拦你，可为什么是以这么危险的方式？你可以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为什么偏偏就是这种方式？我不反对你出征，我支持你实现理想，但我不能看着你一步步地涉入险境之中！”顾青青激烈地反驳说。

顾好逑一时语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上阵杀敌，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就对武学痴迷，就对兵法好奇，他只当是母亲的缘故，因为他的母亲可是河东的清河郡主啊！虽非沙场女将军，但也是将门之后。可这显然不能作为一个理由来回答顾青青，所以他又陷入了沉默。

其实顾青青并不反对顾好逑的行为，相反，她认为好男儿志在四方，他的作法无可厚非，她只是气他瞒着自己，更气他用自己的婚姻作为资本却博，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良久，顾好逑才说道：“青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你怎能笃定我就不后悔呢？我用婚姻做赌注，那是因为陛下多疑，非此不能安心让我练兵。青青，你应该明白，我们不能放弃必要的代价，更不能为此苦恼，我们能做的就是坦然接受。”

“可……可魏月瑾她……”顾青青为难地说，“你们并不相爱，那你岂非毁了她的一生？你固然可以将她安置在家里，可这……这是不对的啊。”

顾好逑点点头，道：“是，是，我承认。可我不爱她呀！难道你要强迫我们相爱吗？不会的！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青青眼前一亮，她似乎抓住了一根稻草地问道：“谁？是谁？”

顾好逑却只是神秘地一笑，而并未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顾青青并不是八卦，她只是想借此机会推掉这桩婚姻，然后另结良缘。但是顾好逑的神态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她便只好放弃地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在这里就这么轻贱？怎么就像货物一般地被人交易？”

“这是我们的命。”顾好逑苦笑着安慰她，“我们享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富贵，自然就要承担同样的代价。人们可以自由地爱，而我们的婚姻却只是筹码。哥哥已经这样了，但青青，哥哥不想你也这样！哥哥建功立业，就是为了能帮你博得一点资本，让陛下无法轻易地把你指给别人，你明白吗？”

顾青青点点头，但旋即摇摇头，坚定地说：“哥哥，我不信命。我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博得什么！”

“哥哥相信你。”顾好逑欣慰地笑了。

两人又说了不少话，顾好逑承诺他会好好地对待魏月瑾，绝对不会让她收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一个被剥夺了婚姻幸福的女子，就是已经躺在棺材中的人了，她无望地看着人们将一抔一抔的黄土洒在自己的棺材上面，绝望地等待着长眠之时。她发不出呼救的声音，更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沈影茗是这样，魏月瑾也是这样。

从御膳房出来，顾好逑又遇上了白嫣仪，顾青青识趣地退了下去，留他们两个人说话。白嫣仪没有穿秀女的宫装，而是打扮成了宫女的模样。她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她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些时候。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些话都说给顾好逑听，她的时间很有限，所以她直奔主题，道：“你当真要娶魏月瑾？”

“皇命难违。”顾好逑简短地回答了这四个字。

“我不明白。”白嫣仪苦恼地说，当她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她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娶她？我不相信敢上阵杀敌的你会懦弱地接受一桩交易！可……可若非如此，魏月瑾她有什么好？她能帮你的，我哪里不能？她帮不了你的，我却可以。顾大哥，我们一起去向陛下请命，好不好？”

“嫣儿……”顾好逑轻轻地推开白嫣仪的手，他自己都不记得拒绝白嫣仪多少次了，他的每次拒绝都给她绝大的打击，可他却无法违心地接受，“嫣儿，你是个好女孩，你值得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你，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人……我，我配不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