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一）（2/2）

“嗯？”顾青青打量着景王的衣服：这是一件不常穿的玄色长袍，腰间的玉带还是皇后来时送的，靴子也是新作的，昨天才从宫里送来的。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把景王弄得晕头转向，才勉强说：“这衣服好是好，可是太好太新，反倒让人觉得刻意。不太适合去别人的王府吧？”

景王“哈哈”一笑，心中却是欢愉。既然顾青青觉得好，苏蕙儿自然也不会觉得差，他的心，在想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有了少见的欣喜，思绪也就跟着飞到了很远之外，幻想着见面的欢乐。

顾青青见景王发呆，便摇了他的手臂一下，景王回过神来，笑着对顾青青说：“走，咱们可以动身了。”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他又开始咳嗽，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压住了，牵着顾青青出门了。

景王府和楚王府都是围绕皇城而建，可是一个在南，一个在西，所以不论怎么走，都要绕半圈的皇城。顾青青本以为可以趁此一睹皇城的风采，可谁知，在高高的城墙的阻隔下，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即便眼前偶尔会掠过一两个人，可也只是换防的士兵，并非什么大人物。她无聊地把小轿帘放下，对正在闭目养神的景王说：“宫墙太高了，高得有些压抑。”

景王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顾青青以为景王累了，便不再多言，学着他的样子，开始闭目养神。

其实，景王将顾青青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而他不回答，并非因为他疲累，而是因为他心中有无法掩盖的悲哀。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十几年前是如何地挣扎、如何地努力，才从那座充满血腥而且令人窒息的皇宫里逃出来的。他曾经一度以为这道高而厚的宫墙可以将自己和皇宫割裂，可是他错了。无论他怎样的努力，他都无法摆脱皇宫以及皇宫里的人的控制，因为这是他一出生就伴随着的厄运，这是他的命运。他的抗争，除了给皇后添堵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所以他一度沉沦，一度放弃，哪怕是在养母的位分上，哪怕是在生母的追封上，他都一语不发，任由宫里的人安排。可直到他遇到了苏蕙儿——皇后的侄女，却提醒他自己还活着，还有所依靠的少女。在他绝望的时候，她如一缕春风，抚平了他的伤痛。她让他有希望，让他有活下去的动力，让他每天有勇气少喝一碗汤药。他已经装病近二十年了！可是现在，连她都要被人抢走了。所以他决定反抗，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底线。顾青青的声音回荡在他的大脑里，他不自觉地想到了眼前这个少女日后的命运。不论自己娶她与否，她都不可能回到江南。皇后和顾定成，一定会把她强塞给一位皇子，若是真心爱护她的九弟还好，可若是太子和冷酷的昭王呢？若是她毫不了解的齐王和誉王呢？若是连年征战的楚王呢？他爱怜地端详着面前闭目养神的少女，即便她现在眉目如画，可谁能保证几年之后就没有一点愁云？天下的女子，一旦到了长安，又有几个能称心如意呢？

景王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他似乎觉得自己也是罪人——他间接导致了顾青青命运的不幸——她的后半生，只怕全都要在宫墙之内白白地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