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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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柳青坐在莎士比亚书店门口的黄色木椅上，灰下来的天空，沉沉地压向大地。

行人步履匆匆，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人们，你们都在哪里？

你们，还好吗？

爸妈，你们还好吗？

桐桐，你长大了吗？

“amisdeiapluie。”（朋友，下雨了。）店老板拍了拍吴柳青的肩膀，怕她听不懂自己的话，就指了指房间，示意她进去避雨。

吴柳青挤出一个让人宽慰的笑容，摆了摆手。

老板独自回到书店中。

吴柳青伸手接了接雨水，凑到鼻前深深地嗅了嗅，眼睛红了，却看不到泪水。

她起身朝塞纳河边走去，多么想纵身消失在雨幕和波浪之中。

多么想体验那窒息的快感，多么想在极端的感受中结束这一切。

双腿已经失去了前行的力气，这里曾有过的欢笑成为了带痛的回忆。

人，活这一辈子，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相似的人，也许是在面貌上，也许是在味道上，或者是在性格上。

猛然地出现，让你措手不及。

吴柳青不相信有上帝，但她确信，如果有上帝的话，她一定是被这个该死的上帝给愚弄了。

一个男人牵着女孩儿朝吴柳青走过来，吴柳青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伞。

女孩怯生生地对吴柳青说：“妈妈，回家——”

女孩儿离开男人的伞下，站到了妈妈的身边，拉过妈妈的手，把自己的小手塞了进去。

吴柳青不由地缓过神来，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

然后用另一只手撑开雨伞，还把雨伞还向女儿这边偏了偏。

第二天下午，吴柳青在男人的监督下，带着女儿坐上了飞往德国柏林的飞机。

一个多小时之后，三人在柏林机场降落。

出了机场之后，吴柳青一言不语地拦了辆出租车，撇下女儿和男人独自离开。

男人带着孩子回到郊区的别墅，他们已经习惯了吴柳青的突然离开。

她总是有很多的秘密，她也总是有很多的理由。

司机随着吴柳青的指引开到了一个山坡上，太阳已经向西落去，路越来越难走，司机看着吴柳青铁青的面庞和长长的黑发，心里开始打鼓。

该不是什么女鬼吧，亚洲的女鬼，听说很邪门的啊。

虽然忐忑不安，但已经开到这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吴柳青说的去做。

司机颤抖着声音说道：“车，车的——油——可能——可能不够了……”

“没事，快到了。”吴柳青镇定地回道。

司机心想，有油到，可没油回啊。

而且，听说这个路段最近常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吴柳青抛下一沓钱，一下就消失在了月色中。

司机深深舒了一口气，在极度惊吓中，不忘先数了数手上的票子。

数完之后，还用特意用手机照了两下，确认不是冥币什么的才揣进了口袋里。

吴柳青靠着一颗大树坐下，风吹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是生命的痕迹。

只有这树下，埋着一方小盒，住着一个不再呼吸的灵魂。

吴柳青发觉身后有靠近的脚步声，司机的脚步不会如此沉稳镇定，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除了司机，能找到这里的，也只有多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了。

这个男人叫什么，吴柳青并不知道，但这个男人，跟她的一生挚爱郑方平长得太像了。

认识之处，吴柳青会经常不由自主地唤他“方平”。

后来他强暴了自己，她便意识到，他不是她的方平，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x。

x只不过是郑方舟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人而已。

“你不告诉女儿我是她的爸爸，至少你要当好一个妈妈。”x在吴柳青身后淡淡地说道。

“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一个妈妈！”吴柳青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多年来，她对x说话，一向是这样的口气。

x知道今天晚上无法拉走这个想把自己像树一样扎根在这里的女人。

因为这里埋藏着她最爱的男人的骨灰。

“孩子哭闹着找妈妈。”x说，“你生下了她，就要照顾她！”

吴柳青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强暴了我？能有这个孩子？如果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觉得她会怎么想？如果不是你和郑方舟那个老不死的混蛋强迫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会生吗？！”

吴柳青想严厉却无法严厉，想指责却无从指责的话，说出来没有期望中的力度。

因为无论如何，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现在只不过是把自己该担的责任推卸了出去而已。

x是罪人，没错；郑方舟是罪人，也没错。

但，她也是一个罪人。

她不可否认这个事实。

她做过伪证、贩过毒，做过帮凶，甚至杀过人。

让这样一个她，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好妈妈？

吴柳青觉得自己连跟孩子对话的资格都没有，面对天真无邪的女儿，她觉得一身罪恶的自己，无处躲藏。

她望着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的天空，她不懂天象，猜不到明天的天气，但是无论明天是艳阳高照还是雷雨交加，日子都要照常过下去。

但如果气候宜人，就更好了；就像那些一直说不出口的故事，虽然说与不说，日子都要如常进行，但说出来，也便会更好些。

x说：“也许，没几天，你就能见到你的妹妹了。”

吴柳青的身子一震，“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