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父命难违（1/2）

常山是新中国建立后，洼下村第一批吃皇粮的人之一。他个头适中，身段修长，生就一副娃娃脸，偏偏长得又白净又稚气，人又活泼好动，眼里没有生人，是个见面熟，就象个始终也长不大的孩子。

常山刚刚十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父母就给他包办了婚姻，订下了吴媛媛为妻。这吴媛媛比常山大六岁，不光是肤色粗黑，而且人长得还很老相，却又不苟言笑，刚刚十八岁还是一朵未开的黄花，一个问路的外地人，却把她当成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常山刚刚十五岁，就被逼着进了洞房。常山十七岁，就有了儿子常守法。常山十八岁就参加了革命工作。由于工作能力强，工作态度认真，很受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

那一年，常山25岁，妻子吴媛媛到单位来找他。传达室的人员一听说来找常山，态度非常客气地说到：“老人家，你请坐。常山在这里工作表现的很好，他不光是工作能力强，而且很会处理各种关系。领导不止一次地表扬他，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在这里上从领导，下到群众，大家都喜欢他。您老放心就是了，他绝不会给你老丢脸。你老在这里稍等，我去找常山。”

这位门岗的同志刚出门，就一眼看到常山，于是就大声呼叫：“常山，你妈看你来了……”

二人见了面，都感到脸红，不知说什么好。

常山27岁这年，单位新调来一位叫黄凤的姑娘，外号白牡丹。虽然已经22岁，却象不足十七八，还是一朵未开的黄花。她人漂亮，文采也漂亮，一笔漂亮的汉字，大有书法家的风采。她爱说爱笑，心直口快，泼辣大方，不论干什么事，她从来是巾帼不让须眉，有不少男人都自愧不如，有人说她是新社会的花木兰，方方面面无人可及，特别是她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真是人见人爱。一次，人们跟她开玩笑：“黄凤姑娘，你是个土匪吧？”

黄凤睁着不解的大眼睛问到：“我怎么就成土匪了？”

“你把天下女人所有的长处都抢过来居为己有，不是土匪是什么？”

谁知这位黄凤姑娘笑眼一眯说到：“那我今天就当众当一次土匪”她用手一指常山：“常山，我要嫁给你。”

大家一听都哄堂大笑。黄凤把脸一沉说到：“我这不是开玩笑。”大家一看黄凤的表情，立即收住了笑脸。常山笑着说话了：“你一个姑娘家，竟拿着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我都是有家有子的人了，还能再娶你吗？我们现在是新社会，国家实行一夫一妻制，不允许一夫多妻。再说，我都比你大五岁，我怎么能娶你这个小姑娘呢？”

黄凤说：“这些我都知道。都解放了，新社会了，你们家还为你包办婚姻，这种做法本身就是违法的。你不到法定年龄就走进洞房，这本身也是违法的。你们连个婚姻登记手续都没有，是无效婚姻。你必须纠正违法行为，离婚娶我。”

常山从来没有这样考虑问题，更没有从法律角度去看待自己的婚姻。不过，同事把他和妻子吴媛媛看成母子俩这件事，的确深深刺疼了他的心，什么时候回想起来，心里都不是个滋味。一向孝顺的他，父命不可违，这又能怪谁呢？

在婚姻问题上，木已成舟，常山只能顺流直下。面对黄凤这位漂亮的姑娘，常山也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倒是黄凤的坦诚直白，让常山的心头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位貌美的姑娘竟是这样泼辣大方，一身正气，坚持原则，敢说敢为。

也有人对黄凤的做法提出了异议，认为她是故意在破坏别人的婚姻家庭，给工作添乱。在争论面前，这位黄凤姑娘却毫不示弱，她不象在辩解自己的婚姻私事，倒象是声讨违法行为，维护公平正义。

“婚姻自主，婚姻自由，这是新得婚姻法。新中国刚刚诞生，新政权刚刚建立，新制度正在推行，我们每个政府工作人员，都应该自觉去革旧制度的命，成为执行新制度的带头人。执行新制度必须从眼下做起，从自身做起，如果人人都采取既受到旧制度的伤害，又不敢站起来挣脱枷锁，我们新国家的新制度，何时才能建立？常山的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一手包办。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夫人来了，你们把人家当成老妈子，当成母子俩。事情放在你们的身上，你们会作如何感想？

“你们再看看我们的工作，没明没夜，常常加班加点，工作起来常常让人忘掉自我。常山离家远，就没有个回家夫妻团圆的机会。工作之余，当你们沉溺在小家庭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常山却象个孤独的逃难者，他的婚姻名存实亡。你们这些身边有家室的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吗？面对违法行为，面对旧制度的受害者，你们应该站在哪一边？”

黄凤的话摆到桌面上，是有理有据，谁也难以驳斥。

有人悄声告诉黄凤：“从道理上讲，你说得都对，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到桌面上。可是，这千百年留下来的旧习俗，旧观念，不会因为新中国的建立，一夜之间就被埋进坟墓。人们的习惯看法，也不会一夜之间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果你真要嫁给了常山，组成了家庭，你将面临很多艰难的善后工作，尤其，他还有个十来岁的儿子……”

黄凤说：“我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从大处讲，我是新政府的工作人员，就要做个执行新制度的模范，我要让老百姓看到，我们政府的工作人员是在其位谋其政，有令必行照章办事。**领导的工作人员和旧社会的官员完全不一样。从小处讲，我要给常山带来幸福，让这个对工作忠诚的人无后顾之忧，我也是在执行新的婚姻法。我相信自己的做法，我有能力让他的儿子，最后也喜欢我这个后妈。我也要给他的儿子、他的前妻母子俩带来好运。”

黄凤句句掷地有声，她不象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婚姻，倒象个法学专家，在新旧制度交接之际，对人们的传统观念进行评头论足。

按照新的婚姻法，常山和吴媛媛终于解除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