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家乡戏（1/2）

韩梅和尹媛目视着郭志驾驶着农用车离去。妻子尹媛对家乡的感慨，也让韩梅的心头话往外涌。他紧紧牵着妻子的手，开始讲村里的秧歌戏剧团。附近这一带村庄，最流行的就是秧歌剧。

老槐树的右边是一个小广场。说是小广场，其实就是一片空白地。这是全村集体活动的场所。全村的群众集会、大的群众活动，都要在这里举行。无论是本土的还是外地的剧团演出，也都是要在这里搭起戏台。

洼下村也有个自己的秧歌剧团，每年的冬天，都要在这里打台演出。剧团的主办人叫苏合。苏合的一家几代人都喜欢唱秧歌、坐鼓班。苏合已经是秧歌剧团的第三代主办人，用现代语讲就是团长。这剧团的每一个人，从领班到演员，只有付出没有收入，大家愿意做出这种无私的奉献。这是一种爱好，这是一种自我价值的表现。

在这个小广场唱戏，一天最少是两开厢，遇上特殊日子，那就是三开厢。登台演出的都是纯一色的本乡本土种地的农民。他们都是业余爱好者，完全是自发自愿。只要锣鼓声一响，那些业余演员们，就象战士听到命令，就会纷纷赶来。演员们在后台化妆，没有人说我要演什么角色，而是问还缺什么角色。大家齐心协力，就是为要演出一场好戏。

在洼下村，秧歌普及到家家户户。从大人到小孩，从家里到地里，从白天到晚上，你随处都可以听到秧歌的唱腔。唱秧歌是消遣，是抒发情感，也是自娱自乐。

为了能有个好收成，种地人起五更，睡半夜，播种除草收割，用勤劳的双手，向大地要粮养家糊口。只有到了农闲季节，这些秧歌爱好者们才能登上舞台，一展身手，戏唱人生，给父老乡亲带来精神上欢乐。

虽说是个业余剧团，还是自发的，但演出的各种行头都有。生、旦、净、末、丑，各种角色俱全。伴奏的就是最简单地打击乐器锣鼓钹梆之类。这些种地的农民演员个个都是多才多艺。他们的唱功作功是怎么练出来的，这恐怕连专业演员都感到是个迷。

“一天不练功，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功，同行知道；三天不练功，观众知道。”这是流传在专业演员中的练功常识。

咱们村这些业余演员，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平时就是背负青天，面对大地，土中刨食养家糊口。只有收完秋种完麦，农耕出现短暂的空闲，这时才有登台演出的机会。这些农民演员，平时劳累辛苦，他们没有练功的机会，也没有练功的时间。可是，他们一旦登台演出，却倍受欢迎。

舞台上的他们，就是把现实生活中的精华充分展开，劳动中的他们就是对各种剧情进行生**验。他们的演出才贴近生活，扣人心弦。

只要锣鼓一响，幕布拉开，个个演员就象打了兴奋剂。这些戏迷们，胆量也是大得很。只要有三个唱家，他们就敢鸣锣打鼓开戏登台演出。坐鼓班的人手不够，也会马上有人出手补缺。乡亲们称坐鼓班的人是“玩上手。”意思是他们的板眼打不好，演员就无法唱好，这台戏就演砸了。所以，对坐鼓班的人还要高看一眼。

村中的大丑就是个又能唱，又能坐鼓班的人。他的妻子却不认可他。大丑是个大高个子，人长得很帅气。他很会补台。有一出戏“杨排风叫阵”。扮演杨排风的演员在台上怎么叫骂，扮韩昌的演员当时却出不了场。大丑立即扮个士兵出来救场：“女英雄，你是找我们元帅吗？”

“叫你们元帅赶快出来见我。”

“女英雄，我们元帅正在睡午觉呢，我去给你把他唤来。”

台上台下一片掌声、笑声和叫好声。都说大丑这个场救得好。

他的妻子却说：“你这算什么？在舞台上，你就是个打杂的。哪里缺你就到哪里补……”

“那咱在家里唱台戏。你随便点，你点啥戏我唱啥戏。你看我唱得怎么样？”大丑一边干着活。一边就唱了起来，他媳妇一边打着下手，一边跟着小声哼哼……

小两口对戏真是“迷”到了极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家乡的秧歌剧团也引进新的剧种，象丝弦、坠子书、豫剧等剧种，也很受大家的欢迎。特别是豫剧，越来越受到大家的青睐，尤其是年青人。

我们这些小伙伴，最喜欢看包公的戏。喜欢看包青天秉公断案，为穷人撑腰。我们也喜欢看穆桂英、花木兰的戏。当时，我们虽然还小，却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人家女人都能那样英勇善战，保家卫国，我们是大男人，就应该比女人更勇敢。

我们这些学龄前的孩子，坐在老槐树下，眼里看着舞台，口里讨论着剧情，还不时加进我们的评论，叙述着自己明天的打算。

说到村里的戏班子和演员，里面还有很多讲不完的故事。

古家爷儿俩都是戏班子的主要成员。儿子古成运喜欢登台演出。他是不论主角配角，缺什么就演什么。只要能登台演出，他就高兴。一天三开厢，场场不落，他也不感到累。他那一米七五的身高，一身处处都是戏，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戏。他要是在台上，不论是演主角还是演配角，台下八成人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台上的对手都常常被他逗笑，那台下的观众就更不用说了。

古成运一身都是戏的作法，这要是放在专业剧团，他肯定要挨批评，说他出风头在抢戏。在农村，没有人这样去评论。大家就是为了消遣取乐，台下哈哈大笑，鼓掌叫好，这戏就算演好了。主角也好，配角也罢，因为这掌声不论给了谁，既不能长工资，也不会升职称，更没有利益关系。

这个古成运，一人能同时演出好几个角色。一次演诸葛亮点将。诸葛亮把将令一拿，高声叫到：“赵云听令。”

传令兵急忙向着后台叫道：“丞相有旨，赵将军听令。”

古成运他扮作赵云，随着锣鼓声，雄纠纠从后台出场，那个威风，真鼓人的士气。他拿了将令出兵迎战去了。

“张飞听令。”

他又从后台出来，这时他演得是花脸，和赵云完全不同。他把张飞的勇猛表现的淋漓尽致。

“云长听令。”

随着一阵锣鼓声，出场的还是他……

他一个人把一场戏演活了。引起一片叫好声。

只要开场的锣鼓一响，他就好象丢了三魂、失了七魄，六神无主。

古成运的父亲叫古磊，那可是个坐鼓班的人。一场戏的板眼全靠他。用现在的话说，他是总指挥。他也是听到开场锣鼓就神不守舍的人。

有一年的春天，天气比较旱。这爷儿两在地里淘井，准备浇麦。这古磊下到井里去挖淤泥，古成运负责往上提。这活儿刚干了个开头，邻村就传来开戏的锣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