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清夜会面（1/2）

初十的傍晚，凉风温柔，夕霞成绮。天空中一丝暮云也没有，朗阔清透，那种澄净深邃的青蓝看久了使人感动。

但江云琴没有时间闲下心来抬头看一看。在何五香家做了一桌晚饭，没顾上吃，先拉着阿雅拉准备去换衣服。

“借你的房间用一下。你趁热先吃。”见何五香站着不动，一双笑眼亮晶晶看着自己，江云琴说道：“不用等我，今天我在外面吃。饭菜是专门给你做的，老是借你家用嘛。”

封三太爷举起筷子指着她道：“很过分，很过分啊。有夫君没孝心。”江云琴抱起一叠衣服，甚至都不反驳他，只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我错了，专门给你们做的。我走了啊。”

封三太爷的筷子在桌面上转了一圈儿又放下了。主食是之前江云琴说过的草头笋丝炒年糕，三个菜是春笋步鱼，油焖春笋，春笋芙蓉鸡片，另有一钵子腌笃鲜。封三太爷无奈地道：“你这个孩子也太实诚了。下次买春笋不用买一筐，这东西放久了不鲜嫩。看你把我姑娘逼得。”

何五香张开嘴唇，无声地“哦”了一下，转身盛了一碗汤，最后不忘添上一块咸肉、几片火腿和几条春笋，满满一碗乖巧地递到封三太爷面前。

鲜白的浓汤醇香扑鼻，封三太爷的心情马上又好了，接过来笑道：“当然好吃还是好吃的。有酒没有？”何五香打开堂中的矮柜取出一坛酒抱着过来，封三太爷看到泥封上的盖印有些吃惊。“渌泉堂的松叶酒？你这回的工钱岂不是去了大半？”

何五香只是笑笑。封三太爷想了想，说道：“酒钱我会补给你。别看老头儿我这样，喝一坛松叶酒的私房还是有的。其实我有酒就行，下次不用买这么好的。”说着拍开泥封给自己斟了一杯。

这一坛酒五斤重，连坛子重约七斤。封三太爷不用酒杓，单手举着坛子将酒从那阔口中往小耳杯里倒，酒液细细一线至杯中八分为止，一滴不洒。何五香不喝酒，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两人坐在桌边吃起了饭。

华镜跟到了何五香房中，江云琴见了她，说道：“你也先吃饭啊，有一个人帮我够了。”华镜笑道：“总有些我能做的事。姑娘不许偏心。”

江云琴只好放她在那，专心屏住呼吸让阿雅拉往自己身上缠布条。华镜翻了翻那叠衣服，说道：“一定要穿男装吗？好不容易出去玩，不能穿得漂漂亮亮的多可惜啊。”

“不然呢。”江云琴呼吸不畅，说话也有些艰难。“我要往脸上抹胶泥，肤色只能涂黄一点，还想什么漂亮。我也没有办法啊，只有穿男装才像样些。”

“唉。”华镜叹了口气，从衣服中拣出一套沉朱锦如意纹的宽袍，苦着脸道：“黄皮色也许穿这个能显得稳重点。”说着又在匣子里挑选合适的衣带和配饰。

江秋迟的旧物一部分变卖了，一部分在顾家人搬进来栖园后锁进了仓库，还有一部分江云琴留了下来放在琴书小筑，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用上。看见这些东西，三个人都有淡淡的忧伤萦怀，谁都没有说出来。

担心更衣时损坏脸上的易容，江云琴先换了装。沉朱锦袍，炭银绣绀青回纹的腰带与头带是成套的，再系上一枚攒心莲花黑玛瑙佩。

瞧瞧镜中的自己，江云琴笑道：“再拿把折扇给我。”抖开折扇挥了两下，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想不到我扮起男装来，也很潇洒倜傥嘛。去给师父他们看看。”

她踩着自认帅气的步伐，在廊下就嚷起来：“快来看看我这身男装！”

“是不是还挺好看的。”说着走进正堂，她正好看见薛嘉行回过头来。薛嘉行手里的风灯还没有放下，腕上垂着五彩符文丝带。和江云琴比起来他穿得很素净，天青锦阔袖外袍，里面浅白泛银的一身，横系一条金丝带。不知道是不是庭院和正堂里灯烛太盛，他的眼睛里好像装着万千星河。

江云琴一看就泄了气：“好吧。没有你好看。”说着转身便走，被封三太爷叫住了：“你要穿这个上街？”江云琴扭头道：“是啊。易容穿女装很难看的。”

封三太爷道：“易什么容？你去换了平常的衣服来，我有办法。”江云琴差点气得跳起来：“早问您又不说，现在哪来得及！”封三太爷挠挠头笑道：“刚刚才想起来嘛。”

薛嘉行道：“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他指着饭桌道：“菜这么香，你不介意我先吃两口吧。”何五香已经拿了碗筷来，从薛嘉行手里接过风灯，吹熄了放在一边。

江云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跑着回去。”薛嘉行坐下来道：“不用，你慢慢来。密道太黑了，跑起来危险。”这条密道连接着何五香家的工房和青丘之屋的储藏室，他以前也走过很多次。

三个女孩子的足音叠在一起，细碎而密集，一阵骤雨似的远去了。薛嘉行伸出一只手腕搁在封三太爷面前，笑道：“您为了我也是挺费心的，还特意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