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1/2)
作为器械护士的周慧,头一次上手术台,主刀的就是荀子规。那时,她还没有
经验,心扑通扑通跳。这时,荀子规很郑重地看了她一眼,说来也怪,她就在他那从
容不迫的目光里镇定下来,而这种目光,虽然在手术的整个期间再也没有光顾她,但
她却能从他接过她递上的手术刀过程里,感受到来自他的鼓舞和安慰。人就是这么古
怪,有时候,一个目光,一个动作,就能完成多少语言也不能替代的交流,而交流的
两个人彼此还是陌生人。那次手术下来,周慧觉得最大的收获是,再上手术台她不会
紧张了。
荀子规把一杯咖啡递给周慧,说:“对不起,看门帘没放下来,我就进来了。”
周慧和那个小护士都笑起来:“没事,荀大夫真客气。”
说着话,荀子规看到了罐头瓶里插着的野花,说:“英雄又给你送花来啦?”
周慧羞涩地低下头,没有说话,嘴角却没能掩饰住幸福的笑容。
荀子规看在眼里,说:“咖啡白天喝喝还行。晚上可别喝。”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这时,小护士悄声说:“荀大夫不高兴了。”
周慧说:“他为什么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的?”
小护士说:“你看不出来吗?我都看出来了。他老早就爱上你了。”
周慧轻轻捶了小护士一下,嗔怪道:“别瞎说。人家是有名的一把刀,我就一个
什么都不懂的小护士……”
小护士护着自己的小脑袋:“我们都早就看出来了,就你一人没感觉。你不想想,
他怎么不给我送咖啡……”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怎么还会这么清晰?清晰得让她挥之,都久久不去。
那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吴北上凑过来,想和她亲热,但她推开了
他,是她第一次拒绝了他。
吴北上说:“怎么了你?”
周慧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他剪到了动脉上。”
吴北上说:“你是说荀子规?”
周慧也不知道,她是给吴北上,还是给自己解释:“他是要做整体切除,才碰到
了动脉上。”
吴北上说:“应该说出来。”
周慧无限惋惜地说:“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外科医生。这只是个意外,谁都可能
出错。你吴北上就没出过错吗?你在对越反击战的时候,就没出过错吗?”
吴北上把周慧扔在家里,自己去了医院。轻伤的早就出院了。重伤的其实没几
个。而且,这些人这些天也恢复得挺不错。脸色都红润了,虽说还不能下地,但精神
都不错。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想象着,商讨着工地该怎么赔偿他们的损失。好在医
院把他们都安排在一间病房里,他们的高声大嗓才没有讨来太多的白眼。
吴北上是不会在意他们高声说话的。一个有过在枪炮声里说话经历的人,还会
在意几个农民工大声说话吗?所以,当他在这个夜晚,在这个病房里,来看望、问候
他们,他们就真的感觉这个当年他们村的知青,虽说做了个官,但还算是平易,还算
是讲交情讲义气。他们在医院的所有费用,吴北上已经让公司财务给料理了,为了让
他们吃好,早点恢复,吴北上派了专人打理,每餐都给他们酱肉、骨头、烧鸡、烤鸭
之类的招呼。一个个红光满面。看得出他们很享受医院的生活。吴北上跟每个人都打
了招呼,问候了伤情,才坐到黑娃床边的一张小凳上。
黑娃折了三条肋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不像其他民工那样,没心没肺,
有吃有喝就成。他一脸的愁容。
吴北上拉过黑娃的手,很亲切地说:“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不是跟你说了吗?
养伤期间,所有费用都由公司承担,并给每个人计工时。再开工,一分钱也不会少你
们的。”
黑娃说:“我知道。吴总为我们争取了能得到的最大利益。你救了我的命,还为
我们操心。你对我们的好处,谁要是忘了,那就真不是人了。”
吴北上说:“那你怎么还心事重重?胡思乱想些啥呢?”
黑娃瞥了一眼其他民工,低声说:“吴总,我能和你去外面说吗?”
吴北上看看黑娃,说:“你能下地了吗?要不要紧?”
黑娃说:“下地没事。又不走远。”
两个人来到走廊。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黑娃说:“你能先借我点钱吗?”
吴北上一愣,说:“没问题。可是你要钱干什么呢?”
黑娃难为情地说:“上次在你办公室,我没说实话。”
吴北上显得很宽容的样子:“我知道。我也知道,有一天你会跟我说实话。”
吴北上的这句话,让黑娃很感动。黑娃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小辫自从拿了工程,就觉得自己功劳大大的,脾气自然也大了许多。他就不
再住在工地的活动板房子里了。他让黑娃在一个小旅店里给他包了房。他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黑娃都不知道。黑娃自然也就没去给他结过房钱。这回工地出了这么大的
事故上了电视,第二天,老板娘就跑到了医院,找黑娃结账。
吴北上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还有
什么事瞒着我?”
黑娃的声音颤抖起来:“还有,何小辫和老板娘有一腿。”
吴北上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怕的?”
黑娃说:“我,我和老板娘也有一腿。”
吴北上用厌恶的目光上上下下扫射着猥琐的黑娃,心里有了某种不安:“那个旅
店在哪儿?我去给你结账。”
黑娃睁大了眼睛:“你亲自去?”
吴北上打算结束这个谈话:“别废话。尽他妈添乱。”
吴北上打了个的士,直接去了黑娃说的那个南城的城乡接合部。快到的时候,
他打发了司机,一个人在那条昏暗的小街上匆匆走着。小街原来的柏油路面,被拉
渣土的载重汽车碾压得支离破碎。遗落在上面的渣土让不知何时下的春雨一浇,就和
泥泞的乡间土路没太大差别了。街的两旁,好些店铺已经搬的搬,空的空了。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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