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宫夜芳华道巧遇，觐见时各自心思（1/2）

东方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寅时三刻的更鼓贯穿着整条定安大街。一顶轿子伴随着打更人的鼓声穿过寂静的定安大街，蓝顶粉衣的轿子由两个太监抬着，引轿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老宫女，一身杏黄色衣裙的宫女一手扶着轿子，一手打着一盏铜雀灯。轿子里面坐着的是皇帝新封的七品才人秋氏曦颜。

“曦才人您先休息下吧，这会子离皇宫还远着呢。”引轿的方嬷嬷对着轿内的女子轻声低语。

听到嬷嬷的话语秋曦颜缓缓揭开轿壁上的帘子看了一眼天色，暗暗闭上美眸，似乎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水珠。秋曦颜摸着手中已经碎成两瓣的墨玉手镯深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碎了，碎了也好，从来都不是圆满的。”正当秋曦颜的全部思绪都沉浸在碎掉的手镯上的时候，突然轿子颠簸了一下。

“才人您没事吧。”方嬷嬷贴着轿子询问秋曦颜一切是否安好。

秋曦颜收起墨玉镯子，稍稍整理下自己的发髻：“我没事，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回才人的话，刚才轿夫被一匹疾驰的快马冲撞了，奴婢这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方嬷嬷回过秋曦颜又和杏黄衣裙的宫女小声说了几句便径直向被几个太监扣下的人走去：“皇城脚下，后宫女眷进出皇城的芳华道上怎么如此莽撞。难道不要命了吗？”

“方姑姑饶命啊，奴才，奴才，奴才是揽秋阁当差的小桂子，沈昭仪小产快不行了，奴才急着去通知她的家人，一时心急才误走了芳华道，没想到冲撞了姑姑。”小桂子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再着急的事也不该这么莽撞，芳华道是随便乱走的吗？还不快向曦才人请了罪，去办你的事。”方嬷嬷指着轿子示意小桂子上前请罪。

秋曦颜了解外面的情况后清了清嗓子：“不知者无罪，快去办事吧。”

小桂子迅速磕头谢恩，骑上马狂奔而去。方嬷嬷拉了拉轿衣示意太监继续前进。这个小插曲让秋曦颜开始担忧自己入宫后的处境了。恍恍惚惚中只听见轿外太监喊了一声：“七品才人秋氏入重华门。”

“重华门侧门已到，请才人下轿。您宫里的人已经在等着接您回宫了。”方嬷嬷揭开轿帘扶着秋曦颜下轿。

秋曦颜缓缓伸出玉指轻轻放在方嬷嬷的手背上，顺着掀开的轿帘探出半个头微微一笑，这一探头不要紧，只这一笑以把惊为天人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虽说是淡扫蛾眉，脂粉未施却是弯眉如远山画黛，恰如水墨自怡人，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薄唇如初春新桃，妖娆淡雅总相宜，凝肌如阳春白雪，弹指可破惹人怜。鹅蛋般的面孔，嘴角只微微上扬，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谈笑间，唯少世间礼态。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一旁的宫女太监只顾着痴痴的看着，尽忘了接新主入宫的正事。

“还都愣着干什么，早晨清冷，还不快接了你们小主回宫，让曦才人在这风口上站着，万一着了寒气，你们可担当的起。”在方嬷嬷的提醒下前来接秋曦颜的宫女们才回过神来：“奴婢怡然轩宫女碧瑶给曦才人请安，特来接小主回宫，小主这边请。”

“起来吧，我的随身之物都在轿子里，有把琴你吩咐他们小心着点。”秋曦颜嘱咐前来接她的人小心她的爱琴，在碧瑶的引领下走近皇城，走向她未知的未来。秋曦颜走在玉石铺路的皇城中可以说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嫁于匹夫草草一身，也不愿踏进这犹如万丈深渊的牢笼里来，纵然黄金为墙，玉石为路，但是牢笼始终还是牢笼，就算在富丽堂皇，也不过是将好好的人活生生的埋葬的地方。

怡然轩这边管事宫女贺兰芷欣已经带着众宫女将一切收拾妥当，就等着新主入住了。碧瑶接了秋曦颜后同去的宫女青儿已经先一步跑回怡然轩回报。秋曦颜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总算是到怡然轩。

“小主请看，这就是怡然轩。”碧瑶指着朱色桃花芯木匾额上三个鎏金的大字。

“奴婢们，奴才们给小主请安。”怡然轩的正门口宫女太监排成整齐的两列跪在地上。

秋曦颜在齐整的一片请安声中轻移莲步走进怡然轩，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地上跪着的人中：“起来吧。”

“谢小主，奴婢是怡然轩的掌事宫女贺兰芷欣，碧瑶小主已经见过了，她以后专门伺候小主的近身事宜，巧芸和青儿也是在怡然轩伺候的。这二位公公分别是小卓子和小安子原来安排的首领太监突然得了疟疾，所以怡然轩暂时没有首领太监，本来是要重新指派的，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小主已经入宫了，就让小主自己到内侍监选一个合心的。小主的行李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寝殿也收拾好了，请小主入内休息吧。”贺兰芷欣引着秋曦颜步入寝宫。

“姑姑看起来比我年长，今天真是辛苦姑姑了，不知姑姑入宫多久了，之前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以后在这深宫内院还需要姑姑多多提点。”秋曦颜打量着贺兰芷欣，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色宫衣上绣着几朵藕色的茉莉，规矩中平添着几分灵气。白皙的脸蛋只淡淡的上了些颜色，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用一句落落大方来形容倒也是名符其实的。头上的发髻是宫女们常用的落樱髻，除了显示管事宫女职位的百合花开玛瑙束发金冠没用太多精致的头饰，只在发髻左边插了一只包金的茉莉花簪，到是和衣服上的茉莉绣相得益彰，通身上下给人一种谦和干练的印象。

贺兰芷欣轻轻的将纱帘用铜制的荷花钩钩住：“小主是奴婢的主子，服侍小主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今年二十三，入宫十五年了，原来是永安宫伺候孝和公主的，因为公主去年远嫁珠丹可汗，所以就被指派了过来伺候小主。小主忙了一上午了，这会子小厨房应该也差不多了，要奴婢去传膳吗？”

“竟到了午膳的时辰了，我有些倦了，传些清淡的吧。”绷着神经过了一上午，秋曦颜还真是不觉得，听贺兰芷欣说要传膳，才觉得身上疲惫的很，没什么胃口，到是有些想睡了。

“小主倦了，那就吃些软糯的紫米百合粥吧，配些小菜小主觉得可好，奴婢这就叫碧瑶来给小主铺床，今天是小主进宫的第一天，下午各宫的赏赐下来就该忙了，小主好好休息下也好。”贺兰芷欣将一条金丝新绣的罗被盖在秋曦颜的腿上，慢慢退了出去。

贺兰芷欣出去没多久，碧瑶就端着香炉走了进来看到秋曦颜面有倦容的倚在榻椅上便迅速放下香炉去铺床了。碧瑶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弯眉大眼，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万分。秋曦颜倚着头看着她熟练轻柔的铺床动作，想起在家时自己的贴身丫鬟淑琪，一时思绪竟然飘散开来。

“小主请用午膳。”贺兰芷欣柔和的声音将秋曦颜的思绪收了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游神，秋曦颜有些羞涩的笑笑。看着贺兰芷欣忙着给自己盛粥布菜。也许真的是太累了，秋曦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点，就去睡了，闻着有安神作用的熏香，加上连续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过，这一觉比她想象的要入睡快很多。看着秋曦颜睡沉了，贺兰芷欣慢慢的放下帘子，吩咐巧芸把午膳收走，自己退到寝殿外面。

“碧瑶，你守着小主，看来小主真是累了，连午膳也基本没有吃，我去御膳房看看有没有杏仁茶和蜜豆燕窝糕，听说小主在家时喜欢吃甜点，小厨房好像没准备这些东西，事情太多，是我疏忽没通知小厨房的人准备糕点。”贺兰芷欣对于自己忘了按秋曦颜的喜好准备好食物有些自责。

“姑姑，去御膳房的事情交给巧芸她们去好了，您也累了好几天了，去休息下吧，这里奴婢会看着的。”

“小主近身的事除了你交给她们我不放心，碧瑶既然我们被指派来，伺候曦才人了，那曦才人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伺候主子一定要尽心尽力，这才是做奴才的本分，你向来仔细，也聪明，以后伺候小主也要更用心才是。”贺兰芷欣的这番话，是对碧瑶的提点也是她自己向来的原则。

碧瑶乖巧的点点头：“刚才皇后娘娘身边的红袖姑姑来询问小主是否已经安置妥当了，奴婢已经回过话了。”

秋曦颜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她醒来的时候贺兰芷欣已经让小厨房做好了她喜欢的点心，在一阵阵香甜的味道中慢慢苏醒，秋曦颜突然有种舒心的感觉。贺兰芷欣见秋曦颜微微的掀开帘子，马上知会了碧瑶自己则上前服侍秋曦颜起身。

“好香，做了什么点心，睡了一觉我竟有些饿了。”秋曦颜慵懒的苏展着身体，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一般，引人入胜。

“小主请用帕子”碧瑶端着水进来，将在玫瑰花水中浸过的帕子双手递给秋曦颜“姑姑去御膳房拿了蜜豆燕窝糕，又让小厨房现做了杏仁奶茶，想着小主午膳进的不多，这会子该饿了。”

“真是有些饿了，我在家时就喜欢精致的点心。芷欣姑姑，我的随身物品里有一个绣水纹的红色钱袋，里面的东西你拿去分给他们吧，就说是我的赏赐。还有一个檀木的盒子，你拿来给我。”秋曦颜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碧瑶开始为她梳头。

“奴婢这就去办。”贺兰芷欣微微纳福后走出寝殿，过了一会拿着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回小主，盒子奴婢已经拿来了。”

接过贺兰芷欣奉上来的盒子，秋曦颜从里面取出一大一小两枚群镶碧玺石榴金钗：“这个是我为你和碧瑶准备的。高墙大院，我们既然进了这怡然轩的大门，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我手下当差我最看重忠贞二字。你们两是我的近身侍女，希望你们明白这个道理。”

“谢小主恩赐，能伺候小主是奴婢和碧瑶的福气，奴婢们定当竭尽全力。”贺兰芷欣接过秋曦颜的赏赐，也表明了自己和碧瑶的忠心。碧瑶跟在贺兰芷欣的后面，掌事姑姑怎么做，她这个入宫才两年的小宫女也怎么做就不会错了。

秋曦颜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发髻满意的点点头：“碧瑶梳的发髻清新淡雅，我很喜欢，芷欣你知道沈昭仪吗？”

“沈昭仪，是揽秋阁的沈昭仪吗？”贺兰芷欣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秋曦颜示意碧瑶去看看外面是否有人：“是的，我在芳华道上遇上伺候沈昭仪的太监觉得有些奇怪才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沈昭仪是三年前入宫的，奴婢记得沈昭仪入宫时先封的答应，揽月阁的掌事宫女彩绣是奴婢的同乡听彩绣说沈昭仪弹得一手好琵琶。入宫第二年就封了昭仪算是越级封赏，皇上对沈昭仪的宠爱在宫里也算是羡煞旁人了，去年怀了龙翼，奴婢听彩绣说按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如果这一胎诞下皇子封为嫔，诞下公主封为贵人的。谁知道昨天晚上小产了，已经8个月的龙子就这样没了，听说情况很严重，太医们会诊命算是保住了，好像还昏迷着呢！”奴婢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沈昭仪和后宫的主子们都不怎么和的来，据说因为皇上的宠爱，在加上家世显赫为人难免有些张扬。小主以后和她相处可要小心啊。”

“原来这样，我入宫前听方嬷嬷说这后宫中如今最受宠的是宸妃娘娘，宸妃顾盼生辉美艳不可方物是否属实啊？”

“宸妃娘娘确实是宠冠六宫，说是倾国倾城一点也不过分，宸妃娘娘回家省亲已有半月了，算算时间明后天就该回来了，三天后阖宫朝见，小主见了就知道了。不过小主对宸妃娘娘可要多几分忌惮啊，在这宫里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了宸妃娘娘。以前沈昭仪就算再张扬见到宸妃娘娘还是规规矩矩的。虽说皇后娘娘才是后宫的主位但是宸妃娘娘可是要比皇后娘娘厉害千万倍呢！”虽然是宫女但是凭着自己在宫里多年的经验，贺兰芷欣的每句话对秋曦颜来说都是十分有意义的。

“那姑姑同我说说这后宫中的各位主子吧，我初来咋到的还真怕一时不小心惹了什么事端呢！”秋曦颜一脸的谦虚小心。

贺兰芷欣点点头，作为合格的奴婢为主子掌握后宫的各种消息也是责无旁贷的：“后宫中正真的主子就两位，太后和皇后，太后大部分时间住在寿康宫，偶尔会到清修殿小住，主要是为了礼佛。皇后娘娘的永和宫除了皇后娘娘还住着皇后娘娘的堂妹欣昭仪，欣昭仪是和沈昭仪一起入宫的，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一入宫就封了昭仪，后宫传闻过了中秋就要封贵人了。除了寿康宫和永和宫这后宫中就属广阳宫了，广阳宫就是宸妃娘娘的寝宫，里面还住着钟官女子和梅答应。再来就是虞妃和惠贵人住的弦月宫。还有，谨嫔，叶昭仪，安才人住的聚星宫、以及沈昭仪，文才人住的揽秋阁。容贵人，淳答应，莹答应住的追芸楼。叶昭仪，文才人，梅答应淳答应莹答应都是和小主一起入宫的，惠贵人，容贵人，沈昭仪，欣昭仪，安才人是三年前入宫的，据奴婢所知宸妃娘娘，虞妃娘娘，谨嫔娘娘在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是皇上的妾室了。皇上登基四年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和两个公主太后焦急万分才会举行这一次的选秀。”

“不是还有位钟官女子吗？”秋曦颜听着，芷欣讲述宫里各人的情况，很好奇为什么她没有具体讲述钟官女子的情况。

芷欣小心的向窗外探了探头压低了声音：“小主这宫里有很多事情是说不得的忌讳，关于钟官女子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她原来是毓流宫的宫女，后来生了琦雯公主才封的官女子。宫里的娘娘小主们很少会提起钟官女子，钟官女子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琦雯公主也不在宫里抚养，每年万寿节和年节回宫一次。”

“是这样，你说皇上有两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除了琦雯公主其他三位的生母是哪位娘娘呢？”听着这些话秋曦颜想起离家是母亲说过的一句话，在深宫内院中什么都不知道会被人鱼肉，但知道的太多也会万劫不复。

“二皇子的生母是虞妃娘娘，静娴公主的生母是安才人，至于三皇子奴婢就不知道了，三皇子和琦雯公主一样也是在宫外抚养的。所以现在宫里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红袖姑姑送赏来了。”碧瑶打断了秋曦颜和芷欣的谈话。

芷欣为秋曦颜稍稍整理了发髻，打开门迎接送赏的红袖：“红袖姑姑怎么亲自来了，大热天的快到里面喝杯茶，小主刚睡醒正在里面等着姑姑呢！”芷欣引着红袖走进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