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乐莫乐兮新相知（一）（1/2）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光阴匆匆好似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来到公元前14年仲春时节，匆匆流逝的三年里，宫里宫外不知不觉间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长乐宫，王太后近两年多愁多病，其间有好几次病痛难忍，居然下不来床，因此既无心也无力管教赵飞燕与赵合德；班恬因着背靠王太后大树，赵氏姐妹投鼠忌着玉瓶儿，三年间，班恬日出而出，日落而息，过着世外高人一般的平淡生活，甚为惬意自在。

再说未央宫，赵飞燕自打被册封为皇后，恩宠日减，反而妹妹赵合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荣宠不衰；每逢妃嫔全部觐见，赵飞燕面对笑脸相迎的赵合德，虽然心里极其忌恨，但念着多年姐妹之情依旧隐忍不发，装作大方得体。朝堂上，淳于长依靠自己的尖嘴利舌，竭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千方百计地接近和讨好成帝与赵氏姐妹，官宦之途也是扶摇直上；反观王莽，官场浮沉数年，还未了解‘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官场浮气，只单单从射声校尉大费周折地被汉成帝册封为光禄大夫。

长秋殿附近，不久前刚刚建成的留香亭中，班恬神情晏然地坐在茱萸纹绣花褥垫上，饶有兴致地抄录着前贤今人的大雅之作。忽然，从秋雨湖周围传出采桑宫女的悦耳歌唱声：‘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班恬心平气和地远远聆听，歌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歌声虽杂虽扰，但是依然可以揣度出采桑宫女三两成群，携手劳作时那股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班恬默不作声浅浅一笑，望了望方才放下的毛笔在端砚上不停地淌磨，又想起采桑宫女，忽然诗兴大发，提笔写道：“

测平分以知岁，酌玉衡之初临。见禽华以麃色，听霜鹤之传音。伫风轩而结睇，对愁云之浮沉。虽松梧之贞脆，岂荣雕其异心。若乃广储悬月，晖水流请，桂露朝满，凉衿夕轻。燕姜含兰而未吐，赵女抽簧而绝声。改容饰而相命，卷霜帛而下庭。曳罗裙之绮靡，振珠佩之精明。若乃盼睐生姿，动容多制，弱态含羞，妖风靡丽。皎若明魄之生崖，焕若荷华之昭晰；调铅无以玉其貌，凝朱不能异其唇；胜云霞之迩日，似桃李之向春。红黛相媚，绮徂流光，笑笑移妍，步步生芳。两靥如点，双眉如张。颓肌柔液，音性闲良。于是投香杵，扣玟砧，择鸾声，争凤音。梧因虚而调远，柱由贞而响沉。散繁轻而浮捷，节疏亮而清深。含笙总筑，比玉兼金；不埙不篪，匪瑟匪琴。或旅环而舒郁，或相参而不杂，或将往而中还，或已离而复合。翔鸿为之徘徊，落英为之飒沓。调非常律，声无定本。任落手之参差，从风飚之远近。或连跃而更投，或暂舒而长卷。清寡鸾之命群，哀离鹤之归晚。苟是时也，钟期改听，伯牙驰琴，桑间绝响，濮上传音；萧史编管以拟吹，周王调笙以象吟。若乃窈窕姝妙之年，幽闲贞专之性，符皎日之心，甘首疾之病，歌采绿之章，发东山之咏。望明月而抚心，对秋风而掩镜。阅绞练之初成，择玄黄之妙匹，准华裁于昔时，疑异形于今日；想娇奢之或至，许椒兰之多术，熏陋制止之无韵，虑蛾眉之为魄。怀百忧之盈抱，空千里兮吟泪。侈长袖于妍袄，缀半月于兰襟。表纤手于微缝，庶见迹而知心。计修路之遐敻，怨芳菲之易泄。书既封二重题，笥已缄而更结。渐行客而无言，还空房而掩咽。”

身穿一袭平淡素雅竹青色直裾深衣的王莽悄无声息靠近班恬，班恬一门心思专心作诗，丝毫未察觉周围有人欺近；一气呵成，班恬顿觉逸兴遄飞，还没来得及自我称赞一下，就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赞叹声吓了一跳，只听得“早就听闻班婕妤诗赋俱佳，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蓦然回头的班恬，见是面色端然的王莽在称许自己，一则以喜、一则以嗔道：“本宫真是失礼，连光禄大夫什么时候靠近本宫都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