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当年凤冠霞帔（二）（1/2）

忆及往昔，主仆两人不由而然一同悲伤起来，容颜老去的许皇后满眼留恋地望着圣旨上的陈年墨迹，一刹那情涌心头，泪眼迷蒙道：‘时过境迁，往事不堪回首，当年是如花美貌，而今已颜色褪去，后宫美人良多，陛下也早已不再宠爱本宫，今晚本宫还能在这椒房殿静静回忆往昔，指不定明日，本宫就要挪到长门，日日面壁思人去了！’紫苏听闻此语，又是伤心又是叹息，慢慢呜咽起来。

正当此时，王振带着几个年轻气壮的舍人脚步匆匆赶来，远远瞧见许皇后暗自垂泪，遂神色哀愁、止步不前，停在原地注目思索。许皇后掏出绣海棠手绢擦了擦留在眼角的眼泪，而后视线一移动，瞧到脸色阴沉的王振，故作坚强问道：“王太仆漏夜前来，莫不是陛下还有其他的吩咐，让你代为转告？”

王振刚好有二十五六岁，本该是毛发旺盛之时，但因为常年勤修善理，愣是嘴上嘴下揪不出一根胡渣，到底看着许皇后与成帝由恩恩爱爱到离心不合，王振此时腮帮一动，语调哀沉道：“陛下今日动了雷霆大怒，特意吩咐奴才来通知皇后娘娘一声：自明日起，皇后娘娘便不再是皇后娘娘！”

紫苏句句听得认真，听到末尾一句‘皇后不是皇后’，心下一慌道：“王太仆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不是皇后娘娘，还能是什么......？”紫苏着急出口，可话说到一半，已经渐渐领悟到王振此行目的。

“都怪本宫自己，何必不自量力与他们作对？本宫要是能早早与她们修补关系，互相和睦，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许皇后悔恨的泪水汩汩直流，最后凝噎着捶胸顿足。紫苏忙扑倒在地，一个劲地劝说许皇后，王太仆提醒道：“哎！巫蛊一事虽让陛下心有芥蒂，但是陛下是个重情的君主，原先有意从轻处理，其实真正令陛下想要废了皇后娘娘，主要还是因为今晚王容华小产这件事！”

许皇后顿时感到莫名其妙，发疯似地逼问王振道：“王容华小产，关本宫何事？本宫又没去找人害她！定是有人存心污蔑本宫！”

王振接连叹息，心里只当许皇后在砌词狡辩，眼光柔和道：“娘娘安排在月影轩的宫女已经身份泄露，此时已经和盘托出，指认娘娘就是那幕后主谋，娘娘又何必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眼见许皇后一身不吭，王振想着再呆下去也是尴尬，遂行礼告退道：“娘娘，陛下交代奴才办的事，奴才已经办好，奴才告退！”

许皇后见王振撒腿便走，高声呼唤道：“陛下！陛下！你为什麽就不能听听臣妾的实话？为什么就不相信你的结发夫妻呢？”歇斯底里喊着喊着，泪水汩汩【gu】流淌出来；越到最后，冷静开始漫上心头，最终冷哼哼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恩爱两不疑，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陛下，我们多年夫妻，同患难却不能共享福，你当真是无情无义！’抱怨着抱怨着，一行清泪划过眼底。

次日一早，增成殿，班恬懒懒躺在床榻上不愿起床，瑾娘掀开锦帐露出半头，看着班恬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动，一则以惊，一则请示道：“天色大亮，鸡鸣日升，婕妤醒来很久了吧？可要奴婢服侍你起身？”班恬盯了一眼浅红透明床帐，眨巴眨巴眼，接着压低声音道：“一大早就鸡鸣狗吠，还没过多久，估摸天刚蒙蒙亮，外面就充斥着男人女人的哭声，真是不想睁眼也不行！”

瑾娘原本伸出半只手想要扶起班恬，陡然收了回来，之后释然道：“哎！一早，王太仆就带着两队羽林军，将皇后娘娘强行迁出椒房殿；皇后娘娘自恃身份尊贵，以命相抵，死也不愿意踏出椒房殿一步。紫苏与紫玉以及其他奴婢又跟着哭喊起来，一时间声响隆隆巨大，只怕后宫无人不晓；要奴婢说，其实婕妤不起来也好事，免得到时看见又要触景生情，惹得自己伤心！”

班恬目光迟钝片刻，转而感世伤己道：“皇后娘娘今时今日潦倒至此，的确让人触目惊心，可是转念一想，焉知不是本宫日后景况？”

瑾娘翼翼小心叮咛道：“宫里的女人不就是这样嘛！先得宠再争宠，争了宠后固宠，一环接着一环，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之人打压陷害；但是人算常常不如天算，最后大多聪明反被聪明误；婕妤从来不屑于如此勾心斗角，所以一直吃亏、一直居于下风。可是眼下皇后失势倒下，难免赵氏姐妹下一个要来对付的不是婕妤，婕妤为了不重蹈皇后覆辙，以后更要倍加小心，万万不能步人后尘！”

班恬神情微驻，接着冷冷哼气道：“她们姐妹虽然年纪轻，可是手段阴狠，却不得不让人由衷佩服，居然能如此老谋深算，敢于兵行险着；这次的事情来势汹汹，一桩接着一桩，恐怕也是她们姐妹事先算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