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袖手天下（1/2）

左晓曦伸手一双小手轻轻的抚上了晏跖征的面庞，眼里有化不开的不舍和心疼，她想要好好的看看这个男人，把他牢牢的刻画在自己的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始终维持着的浅浅笑意在晏跖征的眼里酝酿出了一丝希望。

晏跖征反手握住左晓曦的小手，将她的指尖温暖在自己的掌心，迫切又不安的问着：“你怪我这些天冷落了你是不是？别走，庆典的事儿我不管了，我只陪着你，天天都陪着你，一步都不离开，好不好？”

左晓曦没有说话，只是抽了抽自己的手，可惜晏跖征没有给她机会，反而将手握得更紧了。一双鹰眸里汇集了浓郁的墨色，如黑夜一般无法化解：“儿子呢？他还没有满月，连名字都还没定好，你要他这么小就缺爹少娘吗？”

左晓曦心头一抽，儿子到底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想想那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儿，心中总归是有愧疚的。

“往后每年，我会让敏智将他送到阳康来陪你过年……”

“那你呢？打算就这么从我身边逃走，从此再不见我吗？”晏跖征的情绪略显失控，那三年的时间每一天都如生锈的刀一刀一刀的插在他的心口，那愚钝的疼痛遍布全身，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于是双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生怕此刻还钳在自己手中的曦儿，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这一年多的陪伴，到底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肩膀上的桎梏带来了钻心的疼，左晓曦看着双眼腥红，似是随时都可能发狂的野兽一般的晏跖征，竭尽全力也只能在唇角噙上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她如一片枯叶飘落，空了灵魂。似是看着他的眸子，却没能映出他的影子。只轻轻的呢喃着：“你有你的江山，而我有我的家人。我不能再让我的家人因为我而被推到万劫不复的位置上去了……”

晏跖征身形一顿，压在胸口处的那一块磐石似乎松动了些许。眸子里那布满了阴郁和危险的黑色渐渐化开，左晓曦的样子在他的瞳仁里愈发的清明，而此刻他的眼里剩下的只有心疼。

“你要走，是因为我要登基称帝？”

左晓曦咬着下唇，终究点了点头。

看着左晓曦的表情再配合左晓曦刚才的话，晏跖征大抵猜到了左晓曦在顾及什么。心里有一丝惆怅，怪这小人儿心思成迷却不肯向自己透露半分，她在这厢独自承受这离别的苦涩，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满腔热情的在准备给她一个天下间最盛大的婚礼，以为她这几日的反常只是刚刚生产之后身体太过疲乏。

若不是今天禹敏智戳破了真相，大婚之日他的曦儿不翼而飞，恐怕他会一瞬成狂吧。

“你若不喜，这江山我便不要了。”

左晓曦瞠目结舌的看着晏跖征，那眼里闪烁着的诧异仿佛敛尽了天上的星光。只是一瞬，却又暗淡下来，她将头又埋了下去，唇角仍是淡淡的一抹笑意，言不由衷的说道：“又是一句戏言……纵然如此，我听了也是高兴的。”

晏跖征不准左晓曦逃避他的视线，用一只手轻轻一抬左晓曦的下颚强迫她正视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没有你，我要这江山何用？难道你不知道，你便是我的心，便是我的命，便是我的一切。若你抛弃了我，我便无论如何也是活不成的，命都没了，还要什么江山？”

“你……”左晓曦的目光柔柔一软，心中隐隐的一抽。想说他又在哄她，可话到嘴边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愿我做皇帝的原因是什么？怕我当了皇帝之后挡不住别人往我后院里塞女人，吃醋了？还是担心我拿你当筹码要挟尚兴？”

‘左晓曦要走’这个信息对晏跖征来说太过劲爆，以至于才一听到就失了理智更别说什么分寸。将左晓曦拥在怀里半晌，晏跖征终于渐渐回归平静，左晓曦的每一个表情都流露出浓浓的不舍，这让晏跖征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只要他的曦儿不是厌烦了他，要抛弃他，那么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心里有了盘算，晏跖征人也淡定了许多，尽管左晓曦眼睛里的挣扎和纠结让他心疼，但这种痛却带了一丝甜蜜的味道。

晏跖征将左晓曦抱在怀里，他自己转身坐在了床边，让左晓曦坐在他的腿上。他松了松钳制着她肩膀的力道，一只手轻轻纠缠着她的纤指，见她仍是咬着下唇不肯言语，便很坏心的在她的唇间摩挲着吻了吻。

左晓曦被晏跖征这突来的亲昵弄得慌了神，一松口，晏跖征的灵舌已经蹿入左晓曦的口中，掠夺着她唇齿之间的芬芳。

一吻良久，当晏跖征意犹未尽的松开她时，左晓曦的小脸已经因为呼吸不顺畅而显得有些涨红。晏跖征很满意她没再不知轻重的咬自己的下唇，下唇上清晰的小牙印看得让人心疼。惩罚性的在她腰间轻轻一掐，引得她一声惊呼，反倒撩拨的晏跖征自己心猿意马。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晏跖征看左晓曦完全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明天就这么跟你三哥走了，我会怎么做呢？”

左晓曦想了想，悄声回答道：“会怪我吧……应该会难过一阵子，然后会慢慢好起来的。毕竟国事繁重，朝中重臣不会让你在悲伤中沉溺太久的。”

晏跖征摇了摇头，在左晓曦的鼻尖轻轻一点道：“你到底是有多不了解我呢？”

“嗯？”左晓曦不明所以的看着晏跖征，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年多我们相处愉快，你还拼了命的给我生了个儿子。我一心要迎你为后，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你却突然消失了，毫无征兆。最合理的解释，是你四个哥哥胁迫了你，强行把你带走。”

晏跖征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目兴炯炯的看着左晓曦，仿佛在他的瞳仁里绽放了诡魅的罂粟之花，美丽却有致命的危险。一只大手轻轻摩挲着左晓曦的下颚，目光直视着左晓曦的眼睛，信誓旦旦不容有一丝质疑地说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就算是你娘家的人也不行。你被赤承劫走的时候我只是一个王爷，能动用的只有那几万的府兵和暗卫，为了救你，我毫不犹豫的把全部力量都暴露出来要和赤承殊死搏斗。如果我当了皇帝，有人劫了我的皇后……我会倾尽阳康举国之力，把你抢回来。”

“啊……”左晓曦心中一惊，显然她并没有想到晏跖征会是这种反映。她以为他只会怪她不辞而别，日子久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战火一起，就算到时候你告诉我是你自愿离开的，也停不下来了。反而可能会让我失去最后的理智，抱着你和尚兴玉石俱焚。”晏跖征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左晓曦的手指，仿佛只是透过他的嘴说着别人的故事“多么老套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可若是为你，倾覆这江山我不会有一丝犹豫。到那时，你倒也不用担心我的后院被别人塞什么女子了，也不必担心我用你要挟尚兴了。如此倒也应了秋月的那句‘一劳永逸’。只是这样的结果，是你要的吗？”

左晓曦被吓得不轻，在晏跖征的言语之间仿佛已经看到了烽火连天，哀鸿遍野的样子。左晓曦知道，晏跖征不是在吓她，她若走了，他真会如此。心口一疼，左晓曦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垂了眼眸，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曦儿，我知道我曾经做错过什么，所以我说过不管你怎么惩罚我，我都甘之如饴。只要你别抛弃我就行了。”

“那不是抛弃，是逃离。因为我知道，哪怕再多看你一眼，我都会想要不顾一切的拥有你。我可以任性，因为哥哥和皇舅舅必然会纵容我，可是我真的不能再让他们因为我而痛苦了。”

“事情没有两全的办法吗？”晏跖征捏了捏左晓曦这一张纠结又苦恼的小脸，语气里禁是无奈。

左晓曦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晏跖征知道左晓曦想到了什么，可她就是不开口，这不免让晏跖征有些着急，捏着左晓曦下颚的手略略用力，不至于捏疼了她，却也让她不能再轻易回避他的目光。

“有。”左晓曦抬了眼眸，凝视着晏跖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话：“你跟我走。”

晏跖征的眸光一闪，他终于等到她的这句话了。

身子一翻，将左晓曦压在了床边，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般，这吻炙热而狂野，缠绵得一发不可收拾。纵是吻得如此忘情，也没能掩去晏跖征唇角始终勾勒着的笑意。

红烛燃了一夜，橘黄色的光晕温柔了寒冷的夜色。跳跃的烛光就似是有了生命的舞者，和着有情人的情话翩翩起舞，跳了整整一晚。

次日，晏跖征将左晓曦带到了一处宫殿。这里左晓曦并没来过，规矩的庭院略显冷清，和晏跖照得势之前的泰然宫有几分相似。院中坐着一名男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上有还未退去的稚嫩，眼睛里却透着与年纪明显不相符的深沉。见着晏跖征来了，便从容起身一施礼道：“皇兄。”

晏跖征心情大好，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玉令牌遥遥一扔，直接扔给了这男子道：“乐儿，这天下我便交给你了。”

左晓曦和被晏跖征称为乐儿的男子皆是一愣，看着晏跖征的表情出奇的一致，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晏跖征此刻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跖乐比左晓曦先回过神，双手将碧玉令牌呈上，双膝跪地令牌举过头顶道：“臣弟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忠君忠国，对皇兄绝无半点不臣之心，皇兄不必如此试探我。”

晏跖征没有接过令牌，而是将手搭在了晏跖乐的手腕上，轻轻以一拉便将他拉了起来：“你三嫂不喜欢我当皇帝，这皇帝我当了也没什么意思。与其不知哪一天被我心血来潮挥霍殆尽，不如由你守住晏氏江山。”

“可这江山明明是皇兄你的。”晏跖乐目光坚定，眉头微蹙。始终不肯将令牌收下，固执的用双手奉在晏跖征面前。

“这江山是阳康百姓的，至于皇位，能者居之，贤者居之。”晏跖征将令牌推了回去，一只手揽着左晓曦的腰身另一只手摆弄着她用角的碎发，好一番浓情蜜意完全不顾眼晏跖乐此刻眼里的不知所措“我的眼里除了你三嫂，什么都看不见。我虽不介意做个昏君用这天下来哄她高兴，可她却不愿意当这祸国的红颜。所以还是随着你三嫂一道去尚兴，当一个能给你做靠山的闲散王爷好了。”

“你要去尚兴？这……”晏跖乐很想说，这不是等于把自己送到敌人手里当人质去了吗？可碍着左晓曦就站在这儿，这话又不能明说，急得晏跖乐跺了跺脚，憋出一句“明日便该是皇兄继位的大好日子，这些玩笑的话还是别提了吧。”

“我今晚就走，明日不能贺你登基了。你也知道你三嫂娘家在尚兴举足轻重，我去了尚兴这左府姑爷的身份搞不好比在阳康当王爷还要尊贵许多。你就不必替我担心了。我将臧飞、百里靖辰和莫蕴忠留下给你，这三个都是我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有他们留在你身边辅佐，足以震慑朝臣。若是将来你有了自己可以倚仗的人，记得把他们三个还给我。”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嫌他们三个碍事，驱逐到尚兴就兴了，别杀了。毕竟这臧飞和百里靖辰是自己出生入死带出来的心腹，莫蕴忠又是左晓曦给冬雪钦定下了的未来夫君。所以晏跖征即使是让出了江山，也到底得给这三个人保一条退路。

“皇兄！”

“我这一去，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可纵是如此，我们毕竟是手足兄弟。你若还念着三哥的好，就别让我和你三嫂将来难做人。”晏跖征的话说得极为明白，就是摆明了叫晏跖乐登基以后不要找尚兴的麻烦，两国和平共处了。

晏跖乐见晏跖征去意已绝，皱了皱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皇兄放心吧。”

晏跖征没再多说什么，只在晏跖乐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便拥着左晓曦离开了。

回府的马车上，左晓曦一直处在晃神的状态，脑子里并不能完全想明白此刻的变故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盯着晏跖征的侧脸看得出神。

晏跖征很享受左晓曦这副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小模样，于是笑得格外温柔且纵容，在左晓曦的鼻子上轻轻一点，似笑非笑的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你……这便将江山交出去了？会不会……太随意了些？”

“你觉得我是临时起意随便捉个皇子就把江山交出去了？”晏跖征笑得邪肆，一双鹰眸里满是宠溺的光芒，铁臂一收将左晓曦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伴随着马车一晃一晃的节奏，那绯红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左晓曦的脸颊上，没有深重的吻，却带了满满的暧昧，啄得左晓曦心口一紧，酥麻的电流便蹿遍了全身。

看着左晓曦这不经撩拨的样子，晏跖征早已心猿意马，可想着左晓曦毕竟还没有出了月子，强压下心头想将她翻身压在身下很狠狠宠爱一番的冲动，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你从一回来就表明了不想让我当皇帝的立场，我心里是知道的。所以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在观察众多皇子当中，是否有人适合接这个帝位。乐儿便是我这一年多观察下来的最佳人选，宅心仁厚但又不优柔寡断，处事果决但不会刚愎自用，小小年纪心性便沉稳内敛，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你早就想好了放弃皇位？那为什么……”

“是啊，早就想好了放弃皇位。我跟你说过的，没有你的江山，算不得江山。在我眼里，没有什么能跟你比。可是我以为你回来这一年多，咱们冰释前嫌，琴瑟和鸣，如今又有了孩子……或许你会改变了想法也不一定啊。毕竟那至高的皇权，若说一点都不动心，肯定是骗人的。”

左晓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扑进了晏跖征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不自觉的温柔的唇角。就自私一回吧，她不要做什么大度的嫡妻贤后，她只想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和所有她爱的人在一起。

晏跖征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左晓曦的头顶，任她这般依赖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已经渐渐平息，愈发觉得怀里的这团柔软将他的心填补的满满的。

良久，晏跖征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明明不舍得我，怎么能一次都没有开口问过，我要天下还是要你呢？”

左晓曦显得有些羞涩，在晏跖征为她所做的选择面前，她的那些小心思略显寒酸。咬了咬唇，还是怯生生的回答道：“就算不能陪你仗剑天涯，至少不在你启程时勒住你的马啊。”

“傻瓜。”晏跖征眸光一暖，瞳中的底蕴柔成了水。她一点都没变，任何时候都是站在他的立场做对他来说最有利的决定。一如四年前的他，总以为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她好，却忽略了她想要的不过就是简单的三个字：在一起。

自己走过一样的弯路，知道做那样的决定受的是怎么样的折磨，要承担什么样的痛苦。所以，他又怎么舍得怪她？

“还不懂吗？我从来不怕你要走，我怕的是你要走，却不肯带上我……”晏跖征捧着左晓曦的小脸深深一吻，彼此的唇齿一番缠绵之后才又继续说道：“好在，我终于等到你开口对我说，让我跟你走了。”

左晓曦羞涩的点了点头道：“我以后都不离开你了，永远都不。”

“真的？”晏跖征心头一动，这句承诺……他终于等到了。

左晓曦笑着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晏跖征问：“你就这样为了我放弃了江山……不会后悔吗？毕竟，你为了这江山拼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

“傻瓜。”晏跖征在左晓曦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看着她向后仰倒又舍不得她真的跌下去，铁臂一收将她拦腰捞入怀中，揉捏了一番才又继续说道：“我从地狱折返，满身泥泞，踏碎白骨，屠尽神魔，即是为了，宠你上天。自始至终争这江山就是为你，既然你不想要，我又怎会稀罕？”

左晓曦心头甜甜的，依在晏跖征的怀里不言不语，轻轻听着他的心跳，那就是最能让她安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