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何巧巧珠胎暗结（1/2）

次日大清早，张玉龙回到宿舍。阿军他们四个家伙一夜未睡，胆战心惊，一直在等他的消息。见他进来，四个人簇拥上来，急急忙忙地问道：“玉龙，怎么样？怎么样？你到哪去了？”张玉龙有些疲倦，轻描淡写地道：“请钱老黑吃饭去了。没事了，放心吧。不过，你们得保证，今后不能在学校玩麻将了，否则，责任自负。我救你们一次，可救不了第二次。”一听这话，他们四个人大喜过望，一齐握紧张玉龙的手，用力地摇撼着。阿军提议道：“玉龙够义气！今天正是周六，晚上我们四个请玉龙喝一杯，怎么样？咱们宿舍也好久没聚聚啦。”其他三人齐声附和。这事就说定了。

下午六点左右，室友五人来到酒楼对过的大排档。他们四个人凑了一百元，让张玉龙尽情地点菜。张玉龙很久没吃大排档了，也觉得新鲜，毫不客气，一下子点了四个菜，其他的留给他们四个人分别点。酒菜很快上来。菜吃得不多，酒却喝得不少，一人喝了十几瓶啤酒。出于感恩戴德，四个人在他面前不说粤语了，都讲起了广东味的普通话。这点令张玉龙十分感激、十分欣慰。他由衷地感到，他们终于把他当作自己人了！

喝完酒，时在晚上九点左右。五个人兴犹未尽，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学校对过的山丘。

月亮弯弯挂柳梢，银河清浅，疏星几点。树木筛下月影，犹如碎银子一般。草丛里的蟋蟀“唧唧”地叫着。池塘和农田里的青蛙也不甘示弱，“呱呱”叫个不停。萤火虫时而划过，光芒闪烁，犹如流星一点。漫步在山丘上，沉醉于山野夜景，风一吹，酒意顿消，张玉龙感到十分惬意。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五个人兴尽下山，蹒蹒跚跚地回到宿舍，时已是午夜了。五个人一沾床，就沉沉入睡，鼾声大作。

周一下午，张玉龙惊奇地发现，阿贤的床下放着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石头，色彩斑斓。阿贤正左手握着一块石头，右手持一把小刀，一丝不苟、专心致志地刻着印章。他刻完一块，就随手沾一沾红色的油泥，往白纸上一盖，“我爱张丽丽”五个字跃然纸上，十分醒目。他不停地用心刻着，对周围环境似乎置若罔闻。见状，阿军嘲笑他喜欢克夫相的女人，阿洪则干脆骂他石头花痴，阿宇则笑他昏了头、色迷心窍。对此，他毫不在意，只是全神贯注地刻石头章，刻完一枚就放到一个大布口袋里。

天天如此，一有空，阿贤就一门心思地刻石头章，乐此不疲。

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刻了满满一口袋石头印章，石头也快用完了。他对张玉龙道：“又得买石头了。”张玉龙劝他道：“你光刻印章有什么用，张丽丽又不知道。”阿贤猛地醒悟，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得亲自表白才行。”一面说着，他一面缓缓站起身来。

这个周五下午，阿贤终于鼓起勇气，着意打扮了一番，拎着一袋石头印章，来到女生宿舍楼下。他仰起脖子，大声喊了几声“张丽丽”。张丽丽正在宿舍喝水，听到有人喊她，欣喜若狂。她放下水杯，摇摇摆摆地走下楼来。一见是阿贤，她真是大失所望，没好气地道：“闲着没事，你来干啥？”阿贤腼腆地打开口袋，掏出一枚石头印章来，递到张丽丽手中。张丽丽接过来一看，不觉失笑道：“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昏头昏脑，算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弄几个印章就想忽悠我，真是白费心机！”说罢，用力扭动着腰肢，转身便上楼去了。

阿贤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把石头印章撒得满地都是，甩了甩手，黯然回到宿舍来，一声不吭。

见阿贤一脸沮丧、无精打采的样子，阿洪笑道：“这下碰到石壁了吧。”阿军接过话头，揶揄道：“迷上一个骚娘们。该醒醒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张玉龙和阿宇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阿贤则一下子躺倒在床铺上，不言不语，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个人发呆。

张玉龙和几个室友还是很同情他，但爱莫能助，无计可施，只是凑在一起大骂张丽丽。其实，他们四个压根对张丽丽一点好感都没有，在学校，她的风骚几乎无人不知。

之后，大家各忙各的了。

对于梁国尚的嘱咐，张玉龙不敢怠慢，他将梁国尚送给他的几份入党申请书样本翻了翻，东摘一段，西剪一段，又借题发挥，凑了个大篇幅。趁与梁国尚打球的时候，他把入党申请书交给了他。梁国尚笑道：“挺快的嘛！我家就在这楼的二层，我先拿上去放好。”说着，他急急上楼了。他刚一离开，那个清洁工又来了。待梁国尚下来，俩人又用粤语交谈着，很是亲密的样子。想到梁国尚的家就在此处，眼不见心不烦，张玉龙很识趣，赶紧静悄悄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张玉龙看见阿贤跟外经班的陈芳手牵手走在校园里，吃惊不小。阿贤几天前还要死要活的，转眼间就另觅新欢了！他觉得：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我不明白，而是事情变化快。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发生的。阿贤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对阿贤不由地刮目相看了。

这样想着，张玉龙不觉加快了脚步。猛一抬头，见到张丽丽与两个外教正走过来，他们一起嘻嘻哈哈地说着英语。他不由地想道：“就张丽丽会过，又蹭吃蹭喝，又练口语，太划算了。”想着，张玉龙默默地闪到路边。张丽丽却得意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张玉龙并不予理睬，径直向图书馆走去。

张玉龙乐于跑图书馆，喜欢泡阅览室。

几天没见到阿贤归宿了，出于好奇，张玉龙问阿军道：“阿贤夜夜跑哪儿去啦？”阿军笑嘻嘻地道：“这对野鸳鸯！人家已经跟陈芳在村里租了房子，双宿双栖了。”张玉龙愕然，笑道：“真够快的！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发生的。他把石头这么快就扔到脑后去啦。”阿军道：“你不也够快的，比谁都快！你们彼此彼此。哪像我，还是一厢情愿，小兰似乎对我一点也不动心！我现在害单相思呢！有苦难言！”听了这话，张玉龙默然无语。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阿军，不清楚又如何劝说韩小兰。

这学期，学校给他们配了个外教，名叫莉莉，新西兰人，五十多岁年纪，已是满脸皱纹。开学第一堂课，她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张讲义——“爱是什么”。她在讲台上来来回回地唠里唠叨“爱是什么”，三句不离本行。唠叨完“爱是什么”，就开始大骂我们的党。第二堂课她仍是絮絮叨叨“爱是什么”，之后大骂我们的党。再一周，她的第三堂课还是“爱是什么”，然后不厌其烦地大骂我们的党。同学们渐渐明白过来：敢情莉莉是个传教士，来搞和平演变的。以后上她的课，同学们俱无心听讲，一个个昏昏沉沉，有的干脆趴在桌上睡大觉。

只有阿宇乐此不疲。着魔似的，每天吃完晚餐，他就匆匆往莉莉的宿舍跑。回来后，对着张玉龙他们，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之情，不断兴高采烈地嚷嚷：“年龄不是问题，关键是心要年轻。”说罢，也大骂一番我们的党。阿军和阿洪讥讽他道：“没想到，又多了一个传教士。你吃**药了吧？”阿宇对此毫不在乎。张玉龙则笑道：“阿宇，你不会是喜欢老太太吧？”听了，阿宇脸一红，不吭声了。但是，他到莉莉那更勤了。

已是夏末，广州依然艳阳高照，十分炎热。大多数同学仍是穿着拖鞋上课。为了避暑，大家一天要冲凉三四次。

这天晚上，张玉龙正在自习室温习功课，何巧巧却慌里慌张地跑了来，神神秘秘地将他叫了下去。他们肩并肩走到图书馆楼下那丛竹林旁边。一轮明月高高的，竹丛月影斑驳，不时地，风敲竹，竹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何巧巧见四下没人，悄悄对张玉龙道：“玉龙，坏了，出事了。”听了，张玉龙一愣，继而关心地问道：“出啥事了？你慌里慌张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怕什么！”没想到，何巧巧低声道：“怀上了。”说着，她带着十分的羞涩。听了，张玉龙漫不经心地道：“到底怀上什么了？你神经兮兮的。”说着，他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何巧巧仍旧神神秘秘地道：“怀上你的孩子了，还能怀上什么？！”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张玉龙惊出一身冷汗，声音颤颤地道：“你当真？检查过了吗？”见状，何巧巧惊慌失措地道：“没检查难道我来谎报军情？谁拿这事开玩笑？难道我吃饱撑的！”听了，张玉龙还是半信半疑，问道：“你不是带环了吗？怎么会怀上？”何巧巧眉头紧锁，抬手拢了下鬓发，含羞含娇地道：“可能你用力过猛，环早不知去向了呗。你不是常说，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发生的吗？”这时，张玉龙沉思了半晌，轻描淡写地道：“那倒也是。既这样，就打掉吧。你又要管酒店，又要做服装生意，哪里来的功夫生孩子、养孩子！而我还得上学读书，现在要个孩子干啥？来日方长。再说，万一学校知道我在外面有个孩子，不把我开了才怪呢！就是钱老黑也得生吞活剥了我。听我的话，明天我陪你到医院打掉吧。”何巧巧沉默了一会儿，揣着一肚子的不情愿，心想：“这小子！没良心的东西！还是光想着自己，怎么不替我想一想？！我这么大岁数怀个孩子容易吗?何况是带着环怀上的，可谓‘天意不可违’！唉！”心中不悦，但嘴上仍说道：“那你明天下午一点陪我到广州人民医院吧。打掉就打掉！免得你心烦！”听了，张玉龙感觉自己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立即笑呵呵地道：“好吧，一言为定，明天下午见。”说着，他拍了拍何巧巧的肩膀，意在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