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运是用来打破的（1/2）

第三章

金小骚成为作家之后，有一阵子一直为自己的笔名犯愁，到底叫什么好呢。开始的时候索性因为自己英文名是tom，就谐音了叫做唐木。不过叫了一阵，金小骚又觉得有些娘。

翠妞给他出主意，那干脆叫金丑好了。

嗯哼？

喏，就是你叫这个名字，龇牙咧嘴的，然后人家看见你真人之后，觉得长得还不错哎，反而能够赢得好感。至少显得很萌啊。

金小骚想了一下，说，那万一人家见到我之后赞扬我诚实怎么办?

翠妞噗嗤笑了出来，她是那种一笑口水就会飞出来的人，她说，别人不会那么毒舌的了。

金小骚说，金丑，金丑，这岂不是说丑得都不掺杂质了，18k纯丑了！

翠妞当然知道，金小骚是属于“纯金帅”级别的，而自己，才是那个“钻石丑”的家伙。这在多年以前在火车站的那个晚上，翠妞因为避见小猪躲进厕所的时候感受尤深，也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翠妞在金小骚的提点下才反应过来，原来翠妞在被父母赐予翠妞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一生为丑了，你看这个“妞”字，拆开了就是女丑。也不知道三国那个叫颜良的长得好看不好看，但是现在这个女丑，是长得真的不好看。

当时翠妞前脚刚杀进男厕所，就听见金小骚说了一句，小猪来了。翠妞简直想把自己塞进抽水马桶给冲下去，可是马桶却又笑说，你那么大只，别堵了我。

翠妞迅速看了一眼厕所，几个小便池（像是壁炉一样挂在那很奇怪），几个单间，她冲过去，一推，要死，两个单间里都有人。翠妞听到了大便掉落的声音，像是自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也掉进了粪坑。

翠妞还听到了小猪走进来的脚步声，她可以假装大便闪进单间，但是总不能佯装小便站在小便池前边吧，她掏什么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翠妞瞥见了洗手台上挂着的白色大衣，翠妞不及多想，摘下了大衣，匆匆穿上，然后抄上拖把，低着头往外走，小猪正好进来，也没有细看，两个人就这样两点距离无限接近于零了。要是翠妞再瘦点，要是小猪没有背着一个大包，两个人就这样擦肩而过了这一茬就过去了——虽然前世五百次回头换来这样一次“擦肩”还挺亏的，但是总比在男厕所四目相对好吧。结果出门口的时候，两个人卡住了。

卡住了懂？同学们，不要嘴上喊着减肥减肥而无动于衷，胖有时候真的要出人命的啊！

翠妞稍一用力，直接将小猪撞开了，她夺门而去，听声音，小猪似乎还摔倒在地上了，翠妞顾不上，她径直往外走，对面却有一个人把她拦下来，大嗓门说，你谁啊，干嘛偷我衣服！翠妞再笨，也明白过来是真的保洁阿姨来了，翠妞一脸哀求，小声道，阿姨你听我说……结果这个大嗓门的女人又尖叫了一声，啊哪哪，你还偷扫把？

翠妞实在不想惊扰了厕所里面的小猪——虽然是她将他撞倒了，翠妞伸手将阿姨的嘴巴捂住了，然后一个反手擒拿，阿姨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坐在地上了，她还想大叫——却又发现衣服，扫把都塞在自己怀里，翠妞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快速离去！之后这个极富表演天赋的阿姨在保安队哭诉，那个野蛮的男人，也不知道是要干嘛，当时我们动手了，反正衣服扫把我硬是没有让他给拿走！因为也没丢失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保安队于是也没有调取监控来看，不然看到翠妞快狠准的手法以及最后抬头看摄像头那一眼的凶狠，保安队肯定瞠目结舌！

翠妞看见守候在厕所门口的金小骚与安东尼，急促说了一句，走吧。可是金小骚却往厕所里面走，翠妞没有力气拉他，金小骚说，你们去打车的地方等我。

他一向古怪精灵，虽然嘴上对翠妞毒舌犀利，心里却一直呵护她，于是翠妞也由他去了，她飞一般地逃开了。

金小骚走进洗手间(过程中还顺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的阿姨），看见小猪正在对着镜子擦衣服，显然刚才一跤摔得不轻。小猪只是看了金小骚一眼，没再搭理，金小骚却站在一边，不洗手，也不去撒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小猪自然也发觉了，他露出友善的微笑——牙口还挺整齐，这是金小骚永远的痛，他长着两个虎牙，虽然经常被人称赞可爱，但是可爱永远是第二梯队的赞扬，一个人好看可以赞扬他可爱，一个人长得丑也可以赞扬他可爱。金小骚没少对翠妞抱怨过这点，翠妞认真解释说，可能你少毒舌几句就好了。

金小骚努力将自己的羡慕嫉妒恨从小猪的牙齿上摘下来，说，你好啊。

小猪继续笑，似是了解又有些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

金小骚也微笑，但是我是——来大便的。

小猪有点不想理睬他了，拍了拍衣服，准备要走了。

这时候正好一个单间开了，金小骚快步抢了过去，他做戏要做全套，只能再关上门，结果被奇臭无比的大便给熏出了眼泪。

他还是掏出了手机，给翠妞发了一条微信，他确实很帅，所以你不要难过，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那么帅的人让自己喜欢，你是幸运的。

翠妞直接打电话过来，你人呢，快点过来，安东尼出事了。

金小骚匆匆破门而出，结果发现小猪竟然还在，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进去不到半分钟又冲了出去，而且还是捂着嘴巴。

金小骚不忘恶作剧一把，歪嘴一笑对小猪说，太难吃了。匆匆跑了。

翠妞说安东尼出事了，其实不是，是爱丽丝出事了，然后安东尼又挺身而出了，将自己卷入这件事情中了。

事情说来是小事，到上海十一点后了，地铁关了，大家都只能打车回家，爱丽丝早早就去排队了，等翠妞与安东尼过去的时候，发现爱丽丝正与人争执，两个社会青年问她要手机号码，爱丽丝不愿意给（这让安东尼觉得自己没有拿到微信号也没那么丢脸），然后她就被这两个人给拦下了。安东尼看见，马上上前去解围，被喝问你是哪根葱啊。

安东尼回答，我是她男朋友。

偏偏爱丽丝却说，他不是。

社会青年看得云里雾里的，你小子想英雄救美啊？但是人家只是把你当狗熊啊！

他们二对一，完全不把安东尼放在眼里，而站在一边失魂落魄的翠妞在他们眼里显然只是一个胖女人——没打起来之前，她是没有sumi那般“即使只是安静地做一个胖子，身上也悬浮着明晃晃的战斗指数”。

正是这危急时刻，金小骚拍马赶到，这下人数就变成了二对二，不过两个社会青年心里比划了一下，仍旧没有把这两个清秀的男生放在眼里，他们甚至揶揄了一句，哟，又来了一个男朋友啊。更不利的是，金小骚们心里其实也非常明白，他们在校外斗殴的话，是要被处分的。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实在不行，最多动口。

可是人在江湖，又是身不由己。

社会青年伸手在爱丽丝肩膀上拂了一下，金小骚站在一边都能感觉到安东尼的杀气扑面而来，只是这种柔弱白嫩的杀气在社会青年看来，甚至都有点如爱丽丝细腻的小手那么性感了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上也得上了。而且，旁边还站着一个秘密核武器翠妞。金小骚握紧了拳头。

就在出拳的一刹那，远处突然有人嚎了一声，喂，你在这呢！

大家都转身去看，竟然是小猪，从远处跑了过来。

翠妞脸上刚回来一点血色，马上又绿了，她匆匆说了一句，我去排队了——就真的去排队了。金小骚等痛失一员猛将，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不过金小骚却灵机一动。

小猪跑了过来，一米八多的大个，两个社会青年难免要在心里掂量一下。金小骚又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我们班出去春游，还有七八个男生在上厕所呢，他们都喜欢她。

两个社会青年楞在那了，金小骚趁机又掏出一张五十元人民币，递了过去，大哥，这点保护费你们就收着吧。面子有了，台阶有了，两人也不傻，接过钱就匆匆走了。

安东尼叹气，你可真大方，回头我还你钱。

金小骚说，不用，我这个是假币。

爱丽丝整了整衣衫，想走，又停了下来，对安东尼说，要不，我给你微信吧。安东尼却说，你走吧。爱丽丝有些意外，她对金小骚也说了一句谢谢，便走开了。

金小骚问，你怎么不要？

安东尼说，你有假币，她就没有假微信号？再况且，她对我的心也是假的，要她何用？

小猪几步就到，气喘吁吁地递了一个耳塞过来，你刚才跑得太着急，掉厕所了。

金小骚一看，还真是自己的耳塞，谢过小猪，金小骚一狠心，说，要不咱们一起打车吧。

哦，谢谢你了。小猪说，我开了车来，车子停在停车场，再见了。

小猪辞别，金小骚讪讪道，说的可能是自行车吧。

安东尼问，你们认识？

金小骚说，哦，那啥，就是刚才在洗手间，他没纸了，我给了他一包，这不我耳塞掉了被他捡到了……所以好人有好报啊。

安东尼打断了他的话，你说我姐怎么一下子神神叨叨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刚才竟然还去男厕所。

金小骚说，这还不是因为何苦么？

安东尼话里有话的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我姐是为了他。

金小骚说，毕竟谈了那么久，你当然体会不到在一起那么久分开后的痛，这种痛像是从地平线那边翻滚而来，慢慢把你淹没掉。

安东尼看着金小骚，他实在搞不懂金小骚是装傻还是真傻，但是自己已经傻到被爱丽丝骗成这样，也就没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了。经此一战，安东尼算是真的对爱丽丝死心了，如果不是热心肠的小猪过来送耳塞，还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呢，如果真的打起来，开除？入狱？任何一种后果都是无法接受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冷静下来想想很多时刻的发狂都是不值得，可是在热血冲上大脑的那一刻，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十分的冷静。

他们走向长队的时候，看见了翠妞就排在那，很多年前，孙燕姿唱过，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然而拿着爱的号码牌，领到的是一份虚情假意怎么办，领到的是背叛抛弃怎么办？

我排着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认认真真被伤害一次？

其实翠妞一个人站在那里，确实不好过。

在金小骚，安东尼等人为爱丽丝对抗社会青年的时候，翠妞是为了躲开小猪闪到一边，手机叮咚一声，翠妞收到了何苦发来的短信。他显然已经拉黑了翠妞的微信，何苦的短信说，我已经知道你出去找人开房的事情了，想到你今天一副受害者嘴脸的神情，我觉得很恶心，请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以后不要再占据着道德高度来装可怜了。

这条短信，翠妞匆匆读了一遍，如锥刺目。她觉得像是有人拿着棒球棍，对着她的后脑勺重重一击，她没有被打趴下，仍旧站在那，像是一尊站立了一万年的雕像。队伍后面的人催了一声，翠妞没有动，人家绕着翠妞往前走，翠妞就像是急流湍涌里的一块石头，倔强又孤独，渺小也脆弱。

金小骚与安东尼一时都无法走近她，只是远远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翠妞如山如海般倒下。

自从翠妞在火车站当众晕厥摔倒后，她已经抱病在床休息了整整半个月，这半个月，翠妞除了偶尔喝点水，吃点水果，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吃——只是她也没瘦下来。

这半个月，也多亏了sumi前前后后的照顾着，她竟然没有别的很好的女性朋友，翠妞看她为自己打饭，为自己洗衣服，为自己削水果，她做得比月嫂还要好。翠妞有一天问sumi，如果我不是安东尼姐姐，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sumi说，也许不会吧。

翠妞感叹了一句，人都好现实。

sumi倒是也不气恼，那什么样算梦幻？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翠妞也回答不上。

sumi，我喜欢安东尼，所以我愿意帮助他身边的人，而且真的能帮到，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梦幻的事。

翠妞心头一热，sumi，安东尼给你发的那个信息……

sumi知道她说的是减掉一百斤就与她在一起的事情，她也大概能了解翠妞支支吾吾的语气里包含着“安东尼这么水性杨花，万一你真的减掉了一百斤，人家赖账怎么办呢”的意思。

sumi坐在了床尾，她的声音也变得好低柔，像是坐在船尾，声音从桨声摇曳里传来，我其实一直都想减肥，但是一直都没有勇气，这次借着与安东尼的约定，我说不定真的能减掉十几二十斤呢，至于安东尼，他能够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其实已经觉得自己赚到了，翠妞，你看，我真的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呢。

翠妞眼角泛起了泪花，不不，sumi，你是我见过最梦幻的女生。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翠妞觉得整幢宿舍楼都在摇晃，而自己的身子骤然下沉，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扬到了半空中——难道是地震了？她连忙呼喊，sumi，外面怎么了，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她听见脚底传来sumi的回应，没事，不过我好像把床给坐断了。

翠妞抒了一口气，sumi你可真是一个梦幻的女人。

她可不想那么早死去，自从在这个世界偶遇了小猪，她开始学会了珍重生命，或者说是，慢慢变得矫情。

床塌了，这不是一件小事。

宿管阿姨过来检查现场的时候，脸上满是鄙夷与疑问，她甚至当着前来围观的同学们责问，你们两个到底在床上干嘛了！

她回头又训斥sumi，虽然大学城的宿舍都是连在一起的，但是你没事也不要乱跑，我听说你们学校为了还专门用钢板做了一张床，我告诉你，可不是全天下的床都是钢板的。

sumi倒也不恼，笑笑，我是来照顾嫂子的，她生病了。sumi目光凌冽。

宿管阿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就地点了点头，她又嘟哝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sumi还追问了一句，那床怎么办？

怎么办，一会我叫木工来。

翠妞收到了小猪发来的一条微信，是他拍的天空，微信说，你看，地震云多美。

翠妞笑着回了一条信息，是地震了呀。

小猪说，哪里，我怎么没有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