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纽约的生活（1/2）

雨声渐渐停了，窗帘隐隐的透进清光来，推开窗户一看，树叶上的残滴，映着稀薄的日光，似荧光千点，闪闪烁烁的摇曳着。

凭窗站了一会，微微的觉得香气沁人。池塘中，那一朵白莲的花已经凋零，白瓣小船般飘荡在水面上，梗上只留着小小的莲蓬，和几根淡黄的花须。 那一朵红莲，昨夜还是粉嘟嘟的花苞，今晨却开满了，亭亭的在绿叶中立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寒暑转换间，当日的幼小儿郎已经八岁了。

“妈妈，快来看，茉莉开了，茉莉开了”男孩子欢快的拍着手掌，跳来跳去，说着蹩脚的汉语，脸上因为兴奋涨的通红。

无忧寻着望去，一树的灿白，点缀着晶莹水珠，迎着晨风，在光影里跳跃着，慌得人眼发晕。无忧的意识却不止茉莉， 不止莲花，光晕仍是荡漾着一圈一圈扩大起来。一切的事都像剔透玲珑的石子般浸在水里，历历可数。

八年了不是没有回去过，只是当时的钟子还小，没有记忆罢了。

八年了她回去了两次，当时的决绝而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无忧现在都没有后悔。美国是个商业帝国，满世界的金发碧眼中，他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巨幅的宣传画报，精美的财经杂志，商场的电视宣传中到处是那个男人的影子。温和而疏离的笑容，平和而庄重的言语 总是让人敬而生畏，再也不是温和谦让，张狂乖戾，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钟白。

即使在宽朗的演播大厅，他依然暗影沉沉，冷意澹澹，可无忧知道，如果这眼睛也会笑时，会比昨夜的星辰更加璀璨。

钟子的眼睛跟他简直一模一样，漂亮极力，幽黑的双眸点点摧残的光芒闪动，仿佛令满天的星辰都融化在眼睛里，光华流转间，令人不能直视。

无忧温柔的抚摸着钟子头发，心中莫名一涩。八年了，她甚至不知道女儿多高了，是胖是瘦，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什么样的发饰，长得像爸爸多一点还是妈妈多一点，妈妈？多么艰涩的一个词语，她有过妈妈吗？她的世界也许只有爸爸，对于妈妈她或许更多的是反感是厌恶吧。

如果当时留下的是女儿，那钟子还会像现在这般爱护依赖自己吗？

虽然是八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无忧还是会惊悚。

初为人母，才知道女人生育的痛楚是撕心裂肺，侵骨噬肉的车裂之刑。何况还是两个胎儿。如果没有孙平，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母子三人，虽然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洋，血浓于水，这种亲情是割不断的。

无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美国，更不知道要来到美国做什么，就这样她挺着个大肚子，毅然决然的斩断了自己的后路，知道难，没想到会这么难。茫茫的人海，车辆川流不息，站在苍茫的机场，金发碧眼的人群中呼啦呼啦的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往左走往右走 ，无忧犹豫不决，仿佛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一脚下去，就是自己的一辈子，初冬的纽约已经轻飘飘的落下了雪花，稀稀拉拉的飘扬着，似乎在欢迎这个异国的旅客，这种欢迎方式只会徒增伤感和寂寥，无忧揉搓着双手，摸了摸自己圆挺的肚子，小家伙似乎感知到美国的气氛，在肚里手舞足蹈显得异常兴奋，滚滚的热泪聚集在眼眶，让无忧的视线不在分明起来，口袋里的手机一开机，信息提示声音响了足足十几分钟，无忧双手捧着手机，仔细的看着，几百通未接电话，几万条信息全是钟白的。一霎间，无忧心软了，怕了，退缩了，她恨不得立即飞到钟白的身边去。无忧想象到他焦灼痛苦的神情，再也没有勇气看手机，索性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她知道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找到她了。

无忧带上手套，无乱的擦了一把眼泪，给自己八年，这才第一天，怎么不试试就退缩了呢。也许用不了八年，以钟白的聪慧，用不了八年，功成名就之时就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只是下一步去哪无忧还真犯难了，她说着几句蹩脚的，生硬的英文，试图跟身旁的人沟通，身边的人连连摆手，摇头，耸肩，让无忧的心石沉大海。

“小姐，需要帮助吗”孙平高大的身影遮在无忧的头上，眼里闪着温和的笑容。雪花越下越急，如撒盐如扯絮般在天地间拉开了帷幕。

在女儿刚满一周岁的时候，无忧把她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纷嫩的脸庞胖嘟嘟的，浓密的黑发微微的打着卷儿，她啃噬着自己的手指，咿咿呀呀的和无忧说着话。

“宝宝，今天你要去见爸爸了，你开心吗”

“哇——呀——呀”

“妈妈就知道你很开心的，都是女儿上辈子是爸爸的小情人我看一点都不错啊，看你对爸爸要比妈妈好，我很吃醋的”

“宝宝，去了那边，记得要听爸爸的话，不能淘气的，要做个乖乖的小淑女，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的”无忧眼里聚集着眼泪，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孙平就住在别墅的隔壁，一大早就把车子开过来了，保姆萝莉正在帮助收拾小孩子的衣物和奶粉，虽然她听不懂汉语，还是感觉到了凄惨的分别氛围，不时的抹着眼泪。

“宝宝有名字了吗”孙平走上前故意错开这伤感的场面。

“没有，我不能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儿子是我取得名字”

飞机上，女儿出奇的乖巧，精神头也大，呼啦呼啦的说着话，逗得身旁的人时时大笑，一对老妇人也扭过头来，满头的银丝带着慈祥的笑容“回国呢？”

“是啊，阿姨”无忧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少小离家老大悲啊，我们在美国住了50年了，还是落叶归根的好啊”

无忧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报以微笑。

“你女儿真漂亮，长得像爸爸吧”老妇人看了看无忧怀中的孩子又看了一眼孙平。

无忧看了一眼孙平，歉然一笑，孙平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低头看着钟子酣睡“是，像爸爸多一些”

心中的距离总是很长很长，难以逾越，而时间上的距离就过的比较快一些，十多个小时候，无忧再次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她有些不能置信。一个天空下竟是两重世界。

冬日的天气暗沉沉的，灰蒙蒙的，夜来的特别早。兴奋了一天，女儿在怀中已经酣睡。车内的灯光昏黄的镀在她娇俏的小脸上，毛茸茸的让人怜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