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榕蔓（上）（1/1）

1920年冬天的冬天，街巷异常安静，偶尔生人路过，犬吠声都传出几百米。

薛家的宅院里灯火通明，佣人都神色匆匆的忙活着，这么多人穿梭在院子里除了脚步声竟再无半点声响。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薛家老爷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里屋里一声一声的惨叫惊得心都在颤，薛夫人每叫一声都像有根针扎在薛靖旻的心上。薛靖旻曾有过两次孩子，均因为难产或生病夭折了，这是第三个。“哎呀哎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薛靖旻心疼老婆，又担心孩子，嘴上说不出，心里急得火着，“啊—”又是一声惨叫，“哎呀老爷，不好了，孩子头卡住了，出不来，您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快拿个主意吧。”薛老爷心里阵阵难受，一边是从十五岁嫁给自己陪伴自己近二十年的老婆，一边是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老天爷呀”薛靖旻扑通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老天爷，我薛靖旻这辈子没做个亏心事，为什么呀”一边说一边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数九寒天，花白的头发边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瞬间凝结成冰花。“老爷夫人快顶不住了，您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快拿个主意吧。”薛靖旻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满手是血的接生婆，坚定又平静的低声道“保大人。”孩子没了就没了，但是宝琴跟了自己近二十年，自己不能舍了她，接生婆像是得了令，立刻跑到屋里，薛靖旻像是抽了筋似的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掩面，呜呜地哭着。

学堂里，陈华生抄完了最后一页书，抬头天已经黑了，于是抱着书本准备回家，在学校待了一天实在疲惫不堪加之路上又冷，便一边踢踏着，一边往家走，冻得不行了就跑两步。学校后身是条河，过了河是一片商铺，商铺尽头是主家薛靖旻的宅院。自己经常找他借书给孩子们抄写，然后学习，薛靖旻知道了便捐赠了许多书给自己的学生。薛家大宅是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过了宅子穿过小树林第三条巷子就是自己家。简陋、破败，有人嗤笑他寒酸，他不在意，有人因为他的才学想拉拢他，他洁身自好，心理所想的是国家，心系的是学生。往常这个时候路过学家宅院大门早都关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正好自己有几本书誊抄完了要还回去，明天一再也是要来敲门的，不如今晚进去还了吧，又担心，这样贸然进去搅了人家，正踟蹰犹豫间，一个小厮慌里慌张跑了出来，赶忙拦住。“这是怎么了。”“薛夫人难产，人快不行了，老爷要我去请蔡大仙。”说罢狼撵似的头也不回跑走了。“胡闹。”低喝一声，跑进了薛宅。

见前院没有人，便直往后院走去。穿过石榴林就是后院，只见仆人一个个神色凝重，薛靖旻趴在地上，捣蒜似的不住的磕头，呼天抢地，接生的婆子满手猩红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陈华生快步跑过去。“薛老爷。”陈华生一声大喊划破了院里的寂静，大家以为蔡大仙来了，都惊喜的抬起头，薛老爷一看是陈华生，刚站起来半截的身子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