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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破镜重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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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当他终于松开她时,她满腔的怒火老早全都烟消云散,只能望着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喉咙干涩的发疼,如鲠在喉,她用尽全力推开他,转身不看他。

真相被如此残忍地曝露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死无全尸的野兽,她不忍看,也无法继续欺骗。

“命运真是捉弄人。”慕容烨不再强迫她,她削瘦的肩膀,纤弱的身影,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头,他除了嘲讽上苍的戏弄之外,却无法生她的气。

她忍耐着,不让真相刺伤他,就算埋怨她爱的人是风兰息也好,接受他的勃然大怒也罢,她一直品尝着这些辛苦,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我没什么话好说了……”韶灵幽幽地轻叹,不愿再回忆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垂着长睫,扶着床榻而坐。

他轻笑一声,刻意推开窗,让风雨声传到韶灵的耳畔。“外面开始下雨了,你还忍心要我走?”知道了真相,慕容烨更不愿放手,他原本就不畏人言,就算他们的结合如此可笑,那又如何?!他不会让多余的人,知晓这些事,更不会让任何人,对他们的感情指指点点。

下雨?!

韶灵的意识混沌,本以为是他的谎话,但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不无惊诧。

大漠很少下雨。

每年都只有几次机会,能听到雨声。

慕容烨走到她的身后,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不忍,一只厚掌覆上她的眼,盖去她所能看见的一切。

“你能不能把我当成慕容烨就好?”慕容烨的眉心一抹疼痛,嗓音温柔的可怕。

韶灵的双眼,只剩下一片黑暗。覆在双膝上的苍白小手,不禁开始颤抖起来,他的每一个字,柔情似水,令她的心无法抵抗,无法拒绝。

“之前的名与姓、之前的人生、之前的回忆,你都不要了,我救下你的时候,你发了高烧,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韶灵,我们认识都十年了,算是日久生情,我们没有去过京城,一辈子都在云门。我没有其他的亲人,只有你一个……”慕容烨俯下俊脸,贴上她冰冷的面颊,黑眸幽深,强忍着心中的悲怆,字字坚决。“你也把我放在第一位,其次是韶光。”

她试图着睁开猩红的双眼,耳畔传来不小的动静,窗外的这一场雨,好大。

大风将雨水吹到她的脸上了吗?否则雨水落在她的长睫上,坠下,汇入她的眼底,虚化了她眼前看到的一切。

慕容烨早已松开了手掌,坐在床沿上,面对着她。他神色动容,微微一笑,仿佛那些自欺欺人的话,他觉得万分寻常。

他吁息,口气转软,又道:“灵儿,我在你父亲的坟前答应,会照顾你,保护你,若是他不愿接受,至少也该托梦与你,告诫你别再跟随我了吧。可是没有,他一定也赞成,而不是反对。他是朝中重臣,他在朝野这么多年,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厉害,被皇权连累的臣子,千百年来也绝非他一人。他临死前的意愿,是不想让你再回京城,找出真相,是吗?他是一位慈父,不想让悲惨继承给你,只想你活的自由舒心。”

韶灵的身子一震,久久凝视着慕容烨的面孔,迟迟无法开口。

“这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你觉得跟我有关吗?”他的黑眸,格外锐利,像是大漠的苍鹰,盯住了猎物,不肯放过哪怕一刹那。

她沉默不语,但眼神却已经暗暗软化。

慕容烨扯唇一笑,继续说道。“我一出生就被送到幽明城,当然是跟此事无关了。既然无关,我被迫失去你,我不无辜吗?”

无辜。

韶灵心中酸楚,眉间满是忧伤,她早已失去任何防备,哪怕要朝着他淡笑一下,也无能为力。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在动摇她。

本以为在心底深处牢牢生了根的决定,她可以守着一辈子也无妨……但为何因为见了他,她却更心疼了?!

“十几年前的皇权之争,累及朝臣,江山易主,跟你就更没关系了。既然无关,你被迫失去我,你不无辜吗?”慕容烨的薄唇抵在她发边,轻笑出声,但笑声之中却又暗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喟叹。

他们两个人都一样无辜。

他们只是环环相扣的仇恨最后的一段纠葛。

是啊,她失去他了。

她不由得心虚,反省低头,又被他给扳正脸,直勾勾与他相视。

握得死紧的白色粉拳是她的,轻覆其上蜜色的大掌是属于他——那手心传来的冰冷温度及浅得近乎无法辨识的颤抖,是来自于他——她最冷静、最自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七爷。

“我足足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清楚怎么跟你说那些话……免得你觉得我在说风凉话,不放在心上。你父亲的死,是一条人命,他的分量很重,很重……重的我要格外认真地思索,到底怎么样,才能说服你,又不伤害你。”慕容烨低低地说,仿佛是在床底之间的悄悄话,眼神异常温柔。“可是灵儿,你都可以承受这些,我为何不能?我会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受苦憔悴吗?!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坏。”

“这件事会压在心上一辈子的,这样也没关系吗?”她却坚持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手覆上他的胸膛。没有血色的唇,挣扎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

他薄唇上扬,却不见半点笑意,说的话更是尖锐如刀。“你若觉得看到我就会想起那些事,我给你时间,但你不能因此而拒绝我,用其他的不可靠的理由——你亦不必害怕,无论是谁在往后想要你的性命,他必须过我这关。若是能踩踏在我的尸体上取你的性命,就算是他的本事。”

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久久凝望着韶灵,她心中几分牵动,只听得他继续说。“这辈子我就想要你,只想要你,不想再等下辈子。在这件事上,我可没有太多耐心。”

两人的视线凝聚在一起,韶灵鼻子发酸,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迟疑着伸手握住他的手,但他很快翻过手掌,两人的五指紧紧握住彼此。他笑了笑,心中多了几分快慰和舒心:“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身不由己的身份,我没想要,只要你点头愿意回到我身边,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御家的人。我永远都会是你的七爷,永远都会是慕容烨。”

或许是他说的过分冷硬坚决,她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当真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韶灵心神牵动,含冤而死的父亲若是知道她被几句话就动摇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决定,不会指责她吗?!

不行。

哪怕不知道为何不行,她没办法点头答应,含情脉脉地看他,挽留他。

张太后的话,每一个字都刻在她的心头,张太后曾经想要笼络父亲,曾经给过父亲一个台阶下,只要父亲答应成为张太后和六皇子那一方的人,他不但能够保住前途,更能性命无忧,甚至,还可以将唯一的女儿送上皇妃的位子。父亲冷言拒绝张太后的求好,不只是他顽固的忠臣理念,更多的……是因为她,是不想把她送入皇宫那个牢笼去啊。

若不是顾虑到唯一的女儿,想给她一个自由的人生,父亲也不会死。

只要……她再坚定一点,再铁石心肠一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她的理智……在崩裂,在消减。他可以无视她的身世,无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她可以吗?她甚至从未想过,在这一次分别之后,两人还能和好如初——

若是答应了,父亲的死,会让她一辈子愧疚难安!

她混乱,盲目,颤抖,一旦她轻轻一点头,往后一旦再后悔,就再也来不及了!到时候,还要让他同样陷在痛苦之中,再来安慰她吗?!

她的眼神冷了。

她的手掌收回来了。

她的心意,很快地在改变。

慕容烨的心陡然一沉,方才与自己的相识的惆怅神情,像是虚假而不曾存在过,苦涩哽咽的嗓,哪里还在,只听她咬牙,字字从牙缝挤出来:“我,不愿见你,情愿死,也不见你。”

“门在那边,您请自便。”

慕容烨闻到此处,陡然站起身来,身影在屋内的地面上拖得很长。他驻足看了韶灵一眼,蓦地转身走向门口,回眸冷笑,平时待韶灵总是可亲温柔的他,表情狰狞阴狠。他明明是含着笑,却冰冷的黑眸一下子盯住她,她一噎,虽然只有电光火石的一瞬,她该向他笑的,她该说出点儿什么来的,但也是电光火石般爆发的苦楚,让她就连他看向她那么那么短暂的一刻,都笑不出来,都无力掩饰自己心里的悲哀。

“原来,你这么恨我。”

门被狠狠拉开,一阵冷风灌入并不太宽敞的屋内,让韶灵不寒而栗。她克制自己不去回头看他,不要给他送上一把伞,不要再去想,方才的那一句话有多伤人,既伤着他,又伤着自己。

雨,下的好大。

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指尖,不让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因为长久的忍耐,手心早已有了久远的新月形痕迹。

但她做出的决定,对吗?!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雨声,一点一滴地,带着冰冷的温度,狠狠打在她的心上。

他就这么冲出去,伞都没拿,雨势越来越大,他该有多冷……就算他身子骨强健,也不见得不会生病受苦。

她根本不恨他啊——她多想说出那些埋葬在心里的话,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将来的结果,是否会让彼此变得更凄惨。

再度见面的话,如果这辈子还有这个机会,他会是谁?他会点头答应成为御家的子孙吗?!他……会成为彻底的陌生人。

只有堵住了她的退路,她才能带着韶光,在茫茫人海之中活下去。

只要她接近慕容烨,回到慕容烨的身边,她的秘密迟早有一日会被查出,一旦张太后要杀她,她不要他看到自己受苦受罪的模样。

甚至,不能让他有机会看到她死在他身边的样子。

仁慈,狠心,都在一念之间。

她不要他也面临那种锥心之痛,就算分别,至少他知道她还活着,而并非时时刻刻会面临死劫,她更不能让他为了自己,对抗皇族,对抗朝廷,沦落玉石俱焚的结局。

距离越近,他就越危险,她的身上藏着一个火种,到时候,真要没有任何办法,她不能让火势蔓延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去。

他才是最无辜的啊。

不见他,她还可以在记忆中想念他,生离死别,她只能选前者。

不要再进一步了,韶灵,真的不要了。

但她为何掀起裙裾,为何走向门口,为何不是关上门就好,为何冲入雨帘,想要将他的身影刻在眼底,为何好想喊出他的名字,好想挽留他……

那是一种莫名的疼痛,在骨髓里种下了毒草,让她深陷仇恨和爱意之中,左右为难,几乎把她的血肉榨干绞碎。

爱意。

她怔住了,方才在脑海一闪而过的心绪,从何而来?!

她……爱他吗?!

若不喜欢慕容烨,她不会将自己的身子给他,多年的寂寞也不至于让她如此随性而为。但她从未想过,在日夜相处面对,不知哪一个清晨,不知哪一个午后,不知哪一个黄昏开始,她竟然爱上他了吗?!

否则,她为何要答应成为他的妻子,为何要许诺为他生儿育女?!那些,不是说笑,她是认真的。

她或许曾经在过去的片段之中偶尔迷失过自己,但却没有如此坚定地想去维护一个人,甚至,就算自己那么不舍得,她还是说了狠话。

她亲眼看着自己飞父亲死去,她不能让慕容烨跟她一样,失去至亲的人,那种痛……远远比身体上的最致命的的伤痕更为令人崩溃。

雨水毫不留情地从天际倾倒而下,浇熄了她身上所有的温度,直到最后,她的衣裳从外到里,墨黑长发的每一根青丝,全部被雨水浇透。

她却不觉得冷。

她只觉得……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她躺在冰冷的泉水之中,什么都抓不住,任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点一滴跟随着冰冷的雪水而去。

就让她欺骗他最后一回吧。

也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了。

“等的时间比我想的要久。”

伴随着这一道最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一人走向她,双臂环住她的身子,嗓音低哑的宛若坏了嗓子的男人,每一个字,都压抑着难以分辨的情绪。

若她不想见到他,应该闭门不出,应该倒头就睡,应该……毫无回应。

但即便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她还是跑出来了,甚至忘了撑一把伞,傻气地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浇灌她,把她从头到尾全部淋湿,而她的目光……一直望着大门的方向,哪怕雨水从她的睫毛上落下,汇入眼中,她还是没有离开,没有移动一步。

“以前我说过不想试探,但不用这个法子,你看得清自己的心吗?你说不想见我,你骗我不在意分别,是这样吗?”他察觉的到她身子的紧绷,知道她有时候倔强又顽固,但心地绝对不坏,但越是面对艰难的境况,她就越是不愿低头妥协。“方才那些话够伤人心的了,你真是狠心……”

可是她越对自己狠心,他就越不难看到她的隐忍和悲怆,越是无法克制自己对她心生怜惜和不舍眷恋。他的嗓音渐渐变得温柔,双臂又紧了紧,几乎把她嵌入自己的体内,跟他彻底融为一体。

那一刻,她当真全都忘记了。

仇恨和恐惧,都被抛在脑后。

不只是慕容烨的话,震撼了她,感动了她,而是……他给了她一个继续做梦的希冀,她好想要留住他,就像是一年多前的那一个晚上,她想要抓住他,抓住他的身体,抓住他的心,她要有一个爱人,一个亲人,一个……家人。她要一份被接受和接受的感情。

胸口下的心,跳的很快,他的胸膛暖热,慕容烨趁着淡淡的光看着她,她红唇颤抖嚅动,就是说不出一个字。他的心久久悬着,方才不过是隐藏在暗处,若是她再不追出来,他更会觉得自己一厢情愿,但他等到了,他明白有些话不用再听,她的举动已经告诉了他真相!她想念他,跟他想念他一样!

他将俊脸贴上她的面颊,自己怀中的仿佛是一个冰雪做成的女子,他极为心疼,雨水从她的黑发上滴下,滑落面颊,坠入衣领。他知晓她暗中察觉到敌人的气势强大,她再如何独立自主,也是无法跟皇族作对,一不小心,被揭穿身世,后果不堪设想。若他无法给她最大的保护,无法让她觉得安全,她是不会用两个人的安危去冒险的。

他幽然浅叹,因为过于了解她,让他体会到她的难处,看得到她装作强悍的理由。“我会避免当年的结果,不会让你眼睁睁失去我,当然,我也不会眼睁睁失去你。”

他怀中的女子,渐渐有了反应,仿佛这一句话,解除了她身上的咒语。

“我知晓你有多痛苦,笑着熬过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有多难过……你偶尔提及的过往,你的双亲,你的回忆都是满足而甜蜜的,不明不白地失去了亲人,因为一个人的一道指令,你也甚至死过一回。我曾经问自己,我到底……怎么奢望你能原谅?从而继续跟过去一样,毫无保留地接纳我?”他一手搂住她的脖颈,俊脸在她冰冷的侧脸上磨蹭,他想念她,不只是男女欢爱的**作祟,而是……爱。他们之间的隔阂,逼着她对自己藏起了所有的话,逼着他们无法坦诚相见。

只要她的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他相信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每次见到他,她就要忍耐着回忆的锯齿再度将她锯开,血肉模糊,伤痕累累,至死方休。

当爱恨被积压在她的胸口之下,她说的没错,她怎么受得了?他也看不下去。自从得到了她,他就再也没想过要放手,不曾因为风兰息抑或其他任何男人,但这回……他动摇,他不忍,他舍不得。他们过去的日子,都是有说有笑的,彼此都觉得心中甜蜜,但如今呢?韶灵已经比寻常女子坚韧许多,在知晓真相之后,还撑过了这么久,不曾武断地迁怒于他,只因她还看得到彼此的感情和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若是换做别人,早就仇人眼红,分道扬镳了。她如此冷静,更令他心疼,她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不把仇恨和愤怒加注在他的身上,才不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半个仇人,要多么费力才把他跟那个女人分隔清楚?当负面情绪胜过一切,爱,被挤压得支离破碎,回忆起某人时,产生的只剩“恨当初不相识”的愤懑,谁还会为其感到伤悲或难过?甚至,深夜她不曾拒绝过一回他的索求和渴望,但他甚至不曾察觉,他得到纾解和欢愉的那一刹那,身下的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也觉得愉悦?还是,她的心口几乎要撕裂开来?

他若继续跟以前一样没有遮掩没有克制地爱她疼爱想要她,才是真正的无情和冷漠。她近日来的消瘦,愈发明显了,哪怕她依旧轻松开朗,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多愁善感的心思。

“我想,虽然很怕再度被你拒绝在门外,但能见到你,能够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这样的诱惑比折损我的骄傲和尊严更迷人。”他笑着说,俊美的面目上哪怕被蒙上一层雨水,也无损他的坚毅。

她怔怔地望着不远处,明明依旧是无边黑暗,背脊窜生的寒意太强烈,在温暖的夏夜却让她产生置身于冰冷雪地的错觉。

他很有耐心地,轻缓至极地逼问:“还是你……到这个地步,还要赶我走?”

话音未落,他利落地松开了双臂,韶灵的身前顿时变得空空落落的,如今的境况,她根本不曾预料到,明明被自己驱逐他的理由而撞得心疼,如今听他再三说明他的决心,她却当真害怕起将来没有他的几十年漫长岁月……到最后,她会后悔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同甘共苦,还是后悔曾经冷漠地推拒了他?推拒了一个曾经那么喜爱自己的男人?!

他当真松了手,她甚至听到他在雨中转身的声音,她的心如刀绞,再也无法忍耐,急忙追上他,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腰际,将面颊紧紧贴在他的背脊上。

滚烫的眼泪,从干涸的眼眶之中溢出,沾上他的华服,慕容烨俊脸上的怒气,渐渐崩下。

他牵住她的手,带她回屋,按住她僵硬的肩头,逼她坐在圆凳上。

薄丝衣裳,阻隔不掉那股炙热,**藕臂,纤细得容他一手掌握,他察觉的到她浑身湿透,全身发抖,她的颤抖,惹来他的不快,急忙以真气汇入她的掌心,不让她再受一次病痛折磨。她轻轻吐息,红唇不再发白轻颤,气息像温暖春风,拂面而来。慕容烨紧绷的脸庞逐渐柔化,随着轻叹逸出口,最后一丝火气消失殆尽。

“你真的肯留我?”慕容烨俯下俊挺的身子,跟她四目相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要她给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拒绝模棱两可。

她的眼底不再跟往日一般璀璨明亮,而是蕴含着迷离泪光,她鲜少哭泣落泪,不喜欢将眼泪当成是女人的一种武器或是讨好人的一种本事。但她这回,情不自禁流泪,她深深望入那一双幽深的黑眸之中,察觉到他的几分柔和,默默点了点头。

重要的是他。

听见她为他而眷恋不舍,愿意让自己留下不走,慕容烨胸口的喜悦漫开。但她显然过分惊慌失措,还未彻底回过神来,跟往日精明聪慧的样子截然不同,像是一个在迷雾之中踌躇徘徊的孩子,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衣袍落下的水迹,已然在地上积成一大滩水,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给她脱了外衣,长裙,接着是白色里衣……直到她只着一个粉色丝绸兜儿和月色软裙,他才放过她。

慕容烨朝着韶灵笑了笑,虽然很想继续代劳,但既然他明白了韶灵的心意,就不必急于一时。“把身子擦干,别受凉了。”

他将白巾塞到她的手心,她眼波一闪,紧忙走到衣柜前,给自己取了一套干净里衣,踌躇了半会儿,才找出另一套丝绸里衣。

“你也换下衣裳吧。”被淋得像是落汤鸡的,又何止是她一人?!她将白色里衣送到桌上,慕容烨黑眸一暗,似乎并不觉得高兴。

这套里衣,样式分明是男人的,出现在她的闺房,可见关系何等亲密,难道……

“是韶光的,前几天才让裁缝帮他做了几套衣服,放在这儿忘记给他,你穿的话,也许太小,不太合适,你要试试吗?”韶灵察觉到他的情绪,神色一柔,轻声问。

慕容烨拿起上衣对了对,十一岁的少年跟他这个二十五岁的成熟男人,显然无法对的上,他放弃让身子崩裂韶光新衣的打算,而是去屏风后换了白色长裤,虽然裤脚只够得到他的小腿肚,但至少比起不着寸缕来的好些。

韶灵弯下腰,铺好了被褥锦被,转身看他,他赤着上身,下身虽然穿着白色长裤,韶光即使抽高了个子,但韶光的裤子在慕容烨的身上,实在是太小,紧巴巴地包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他的胸前,依旧还残留着湿气,她看不过去,以白巾擦拭了一遍,他并不客气地坐在床沿,任由她给自己擦拭了脖颈,前胸,后背,她不厌其烦地擦干了他的墨黑长发,直到身子恢复了干爽,他才掀开粉色锦被,躺上床去。

虽然一个大男人盖着一条粉色的锦被,实在格格不入,但他还是格外贪恋这个被窝,有她的清浅香气,软枕枕着他的后脑,连日来的疲惫,让他很想闭上眼,彻底地好好睡一觉,做一个美梦。

韶灵得了空,才独自坐在铜镜前,看他餍足地安睡,她抿唇一笑,一遍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黑发。

后悔吗?!

她扪心自问。

不。

她的心这么回答。

她想要抓住他,也许感情让她变得昏庸,但她还是想抓住这份感情。

比起失去他,再无任何机会追回他,她更庆幸自己没有忽略自己的感情,任由他离开。

他们……该彻底坦诚了吧,连身份都无法隐瞒了,其他的,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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