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玲珑心 巧留人（1/2）

一室清宁，满屋寂然。

静的，唯有可儿，收整一地碎瓷时的啷当之音。

狭长凤眸，微抬。只消一眼，便将对面端坐之人，手脚不安、神色窘迫，却强作镇定之态，默然于心。

“贪欲，本乃人之常情，若能做到适可而止、取舍有度，倒也无妨。为商者，真要两袖清风、一文不贪，那才真是滑了天下之大稽。”启唇，含笑轻吟。十指纤纤，闲来无事般，悠悠绕着腰间垂发。“柳掌柜，您以为呢？”

“请恕小的愚笨，不知二小姐此话，所谓何意。”林掌柜的教训尚在眼前，眼下，不得不小心应答。委实是生怕一句错言，便要步了林掌柜的后尘。

“所谓聪明人，必要懂进退、识时务。更为要紧的，是要能察言观色，学良禽，择佳木而栖。”言毕，纤念抬眸，目色拢至柳掌柜周身。虽是一脸嫣然巧笑，却带足了隆冬寒意。“柳掌柜打拼商场数十年有余，怎么着也算是渊家的老功臣了。若论这行商、为人的聪明劲儿，那是自然不输阵的。纤念一生，最是佩服聪明之人。所以，但凡遇见聪明之人，却尽干些糊涂事，总归免不了出言提点几句。今夜，特邀柳掌柜前来，不过是希望柳掌柜，好好看清楚、渊家现下是谁在当家。免得柳掌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重注下错了盘。”

声声，厉雷掷地。字字，点到为止。

“多谢二小姐好言提点，小的明白。从今而后，小的必将一心忠于二小姐，绝不敢再有半分二心。”闻听此言，柳掌柜当即、如临大赦一般，伸手，拭去一头虚汗。匆匆起身，对着纤念一头长磕。

“纤念希望柳掌柜，是真的明白，而非阳奉阴违、个中敷衍。”语落，纤念悠悠起身，负手，背身。“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柳掌柜可切莫食了今日之言，否则，纤念的愚笨法子，柳掌柜是清楚的。”

“二小姐放心，小的，绝不敢要二小姐有一星半点失望。”

“时候不早了，纤念有些乏了，柳掌柜且回吧。木然，送客。”

“是，小姐。”

……

香鸾纱帐，风过轻幔间，淡雅墨韵，染了一屋子儒雅之气。

纵目四顾，满是大大小小的账册，于桌上堆积如山、拢了一处高地。哪家的女子闺阁如她一般，不见妆台，不见铜镜，若非帐前悬的那对锦白鸳鸯荷包，倒委实叫人误以为书堂。

“可儿，倒杯茶来。”柔声轻唤，自重重账册中，飘然而出。随手，扣下看了一半的账册，昂首，伸罢懒腰，接过可儿递来的茶盏。一脸倦容，长叹一声，轻靠椅背。“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再过三个时辰，便是天亮。小姐你也真是的，一面说着凡事要身体力行，一面却又不遵医嘱，如此彻夜操劳。这身子，还要不要了。”可儿撅嘴，嗔怒、呵责间，还是绕至纤念身后，轻揉她酸痛不已的脖颈。

“俗言道，家大难持，此话真是半分不假。底下的人，稍不留神，便要跟你浑水摸鱼。明明是占尽了你的便宜，捞尽了你的好处，却还要装出一副忠心耿耿之样。”纤念摇头，无奈苦笑。“若不彻查这些账册，便不知这世风日下、人心贪婪，竟到如此地步。这样三不五时的彻查一番，权当是给那帮子人提了个醒儿，倒也省的他们、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的胡来了。”

“可儿不懂，小姐既是知道他们个个心怀鬼胎、为仆不忠，干嘛还要留着他们，将其一并打发了，岂不永绝后患。”

“你啊，何时才能学会这‘进退有道’四字。”抬眸，纤念瞥至可儿，轻笑、微嗔。“这人，一旦利欲当头，哪有不贪的。无非是贪多、贪少，知不知收敛有度罢了。若将这批知根知底之人，一并都打发了，换上一批陌生人，不好掌控不说，一个弄不好，反而会坏事。拉一个、打一个，起到敲山震虎之用即可。今日，留得他们一条活路，于我，也算埋了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