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2）

他以为她必然会摇头，她为韩梓云求情，她为韩梓云甘愿将他们的第一次视作交易，她为韩梓云对他又一次全副武装，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可她没有说，没有嘲弄地否定，没有嬉笑地拒绝，没有伤怀地说不，她只是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美，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婚礼，想到这样的她披上婚纱该是多美。

可，终究还是他想得太美了。

洛诗旖自展开笑颜就不曾收敛，她轻轻地握住韩梓尘的手，带着抚上心头，然后在他还未触碰到那温暖跳动之时便利落转身，徒留一阵无温的馨香，一道冰凉的旋风，将韩梓尘最后的梦完全打破。

许芬茹只知道有个叫洛诗旖的女孩子即将成为韩梓尘的妻子，却不想这个洛诗旖竟是自己偶尔回国探望梓云时见到的小姑娘。心头千万朵疑云荡漾不去，无暇思索，看着韩梓尘瞬间颓然的模样，她心口如被针扎一般，伸出手想去轻轻地拍打他瘦削的背脊，想给他一个母亲的安抚，却被他凌厉的眼神挡了回来。

“下雨了……下雨了……”越过面前这个女人，韩梓尘看着不断打在窗户上的雨珠，口中呢喃不已。突然，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他要去找她，她在这样的雨天找到他，在这样的雨天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温暖，她不会不管他，不会的。

漫天雨幕，一点一线一面，将大大的世界分割成无数小块，却没有人能进入彼此的那一间。

韩梓尘跑到那个石凳处，果然看到洛诗旖的身影，她呆呆地站在那儿，低垂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诗旖……”在她面前他总是词穷，除了呼唤便不知再说什么了。

“嗯。”洛诗旖低低回应，却还是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洛诗旖才从龟壳中探出脑袋，同时，韩梓尘紧张地看向她，可她还是在笑。

“韩梓尘！”她停了停，视线上上下下游移了一圈，最后回到他漆黑的瞳孔：“好啦，我记住你咯，以后我都不会忘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别让我担心。”

说完，她就又想走，可这一次，韩梓尘没再被她的话唬住，及时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带犹豫地说出心中的请求：“别走。”他的声音还在颤，连同整个身体，在风雨中摇摆不定。

胃里像养了一条蛇，先是一口，又一口地轻轻啃噬，然后变为缠绕收紧，现在便是双管齐下，他甚至清晰地感受到蛇身的冰凉在他体内散放寒气，尖锐的牙齿深切地划过胃壁，而后是整个腹腔，不断袭来地寒意、剧痛惹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洛诗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手中的触感若有似无，让他分不清他是不是还抓着心爱女子的手。

可，生活不乏戏剧，命运总爱弄人。他的苍白，他的痛苦，他的俯身，背对着他的洛诗旖全都看不到。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洒脱离去的女人奋力挣开男人的桎梏，她告别了，她没有再停留的地方，没有再停留的理由。他的爱给了谁她不知道，他想要谁的爱她亦不知道，可这又如何，自己左不过逃不了工具的名号，因着她，他才能那么快拥有尘星。显然，她忘了，他早已是尘星的内定接班人。

“不要，不要，诗旖……”被洛诗旖狠狠一甩，本就无力的韩梓尘一下跌趴在地，眼前的黑云更重，他看不清，只能伸着手在雨中不断摸索。可，手下探到的只有雨水和粗粝的地板。没有外力控制的疼痛越发嚣张，韩梓尘失了最后的支撑，慢慢蜷起身子，双手放弃了搜寻狠狠压向胃部：“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躺一下就可以去找诗旖了。”他这样劝慰着自己，干燥的唇瓣轻轻蠕动，吸吮着滴到嘴角的水珠。每次不舒服了，诗旖都会给水喝，然后就会暖暖的，就会不那么痛了。

“咳咳……咳咳咳咳……”一口水呛住，引出一连串咳喘，韩梓尘的身子缩得越来越紧，猛地，他大幅度一颤，一抹嫣红在雨中慢慢淡去，然后更多的红色渐渐汇聚，蜿蜒出一条小溪。他睁眼看了看天，灰蒙蒙的，他在心里对天说：“你好笨，怎么不下热雨；你好坏，怎么不留住诗旖；你好残忍，怎么连争取的机会都不给我……”

终于打发了许芬茹的肯尼找到韩梓尘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白色衬衫被淡淡的粉色浸透，漆黑的沥青上隐约可见大片大片红色，这一回，他真像一个破布娃娃，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等着时间将他慢慢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