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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洒下清辉，刚一出地道口两人都觉一阵寒气凌人,山间的风呼啸而过,刚好把卓少倾手中的火把熄灭,他死不要脸就往简檀身边一靠,口中啧啧吧唧,似乎在回忆刚才简檀唇中的味道。

“想死你直接说。”简檀樱唇泛红，阴着脸握紧拳头。

卓少倾立刻站直身子苦着脸揉着肚子，一亲芳泽嘛，不是没有代价的，不过看着简檀此刻红彤彤被他又咬又吻过的唇，大觉也还是值的，当然面上必定是不能露出其他的表情的,以免心头很不爽的某人会继续跟他大战三百回合,这会儿指着面前林立的足人高的石柱，“这哪来这么多残垣断壁，不知道此间原主人弄个什么玩意，好奇怪，还是这里以前是个什么建筑？我们去考察考察？”

简檀没好气道：“自己去看。”想到刚刚就因为运气不好那么一点点被某人压地上亲了半天就是很不爽，虽然也给了他一记狠的，但是怎么都觉得那货还觉得赚了，他也觉得亏。

这一说，卓少倾还真一瞅那石柱上还满是纹路，不知道是什么，表达了充分的好奇，抬脚就走过去。眼看卓少倾傻乎乎真凑过去大有敲敲打打研究一遍的架势，简檀顿时心头一跳——叫你去你还真去啊，蠢材，这是最后一道机关阵法，连这都看不出来！

卓少倾还真只当这是什么残垣断壁，还有一些好像是被烧过的痕迹，凑过去，用手扒拉开因为年月长出来差不多人高的藤蔓和荆棘，一脚继续踏过去——猛然近前的石柱一动，嗤一声就是一阵黑色烟雾喷出，他刚想一避，却身后撞上个东西，后路已经被封死，此间主人似乎早算好留下一条退路，所以退路根本不是退路，明显是死路。

简檀刚是一犹豫，喊都喊不及卓少倾就已经自己凑过去了，这会儿瞧着他触发机关，莫名一动，想都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行动，脚踏九宫步，扬手击出一把小箭，直撞上机关射出的暗箭，“别乱动！”说完手一抓卓少倾，这才带着他身形连转腾挪，在变换的石柱阵型中连连寻找生门。

呼啸之声破空而来，最后一记暗箭可谓擦着两人头皮飞过，简檀再一绕，这才带着卓少倾出了阵型，冷眼一甩，“卓少倾，不懂机关你乱闯什么？”

卓少倾惊魂未定，喘了几口气，暗道这处主人真是处心积虑，一般人出了地道还以为机关完了，稍微放下点心，也自然会大意，却不想这还有一出，自己暗恨自己大意的同时同样回简檀一瞪眼，颇觉委屈，“你让我自己去看的……”他不就看简檀还生气嘛，占了便宜很狗腿地想表现表现先看看究竟也好跟简檀回报一下嘛。

简檀被这话噎了一下，似乎从来不知道这人会这么二，甩他一个白眼，“我是谁啊我？我让你去看你就去看，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他就不明白了，卓少倾这随便信任人的信心是从哪来的，也是他今天无意让害他，要不然刚刚他就可以交代在这了。

“……”卓少倾心头也被这话说得一凉，你是简檀，走的是权谋路的简檀，你我虽同行一路，但是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卓少倾，你要想活得久一点就要知道，除了你自己，谁的话都不能尽信，真是受不了，你都不经过大脑分析一下吗？”简檀一脸无法理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就出来了。

“……”卓少倾想了想，憋了憋，好半响才看着简檀，“可是这不是你说的嘛，而且我以为你……”

简檀冷笑一声，“以为我一时之间还不会让你死，你觉得我的话就有可信度？我跟你什么关系，是什么样坚不可摧还是牢不可破的关系？利益相关的关系一旦发生改变，你还不知道我就能翻脸无情！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到时候你死了别怨我！”

卓少倾动了动嘴唇，朗若星辰的眸光黯淡了下去，“所以，你不信我……”

这句话很轻，有几分怅然萧索的味道，山间的风还没吹散这句话，简檀就已经听到了，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失落，他又觉得有几分异样的不舒服，只道：“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信。”

卓少倾抬起头，“丁封寒也不信？”

“……不全信，不尽信。”简檀转过身，看着这一片阴冷至寒的阵型，衣衫被风吹起，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

卓少倾默不作声，他因为他至少还是会相信一个人的，丁封寒跟在简檀身边做的事大家都看得到，他还想着简檀总有一个人是相信的，也总有一个人是陪着他的，原来简檀心里竟是孤绝至此么，如果连丁封寒跟了他这么久还得不到他全部的信任，那么何况是他？

“把匕首给我，我们离开这。”简檀明显是不想继续，盯着这阵型，已经想好破解之法。

卓少倾木木就把匕首递过去，然后看着简檀转身走进去，忽地又想，这真的是不好吗，他不说每个人都会相信，但是一旦认定总愿意去相信别人，就像现在他一句话不问也就把匕首递给他，反倒是简檀说这话的时候还加了一句解释，他总是不指望别人无缘无故相信他，事先也不想多费功夫把解释一步做到位。

月下荒野，简檀手一扬，寒光乍起，步履蹁跹，踏着让卓少倾眼花缭乱的步子，繁复好像这个人的心思；匕首挑开挡路的荆棘和丛生的藤蔓，果决而流畅，这个人遇事是否也正如此，心冷而招招制敌，擅长快刀斩乱麻？

白衣惊鸿，因着那些特定的步子，这一幕倒像是仙人在曼妙起舞，起转腾挪，从一根柱子到另一根柱子轻击，不时有暗箭齐飞，那一袭白衣或仰首或俯身，看似游刃有余，其实大概也惊险万分，不过这种极致的一“舞”，竟美得让人提着心，既惊且叹，再也分不开目光。

“小心！”

这阵势料想是到了后期，简檀步履之间已不如前期的悠然，身形依然轻灵，却频频起伏闪避机关，颇有步履薄冰的感觉，卓少倾看着惊险，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却不料简檀步子竟似有微微一滞，反而还险些受伤，把他看得手心捏一把冷汗。

“闭嘴！”

简檀的声音微有些恼火，得暇甩了一句，卓少倾只好不说话了，简檀在阵中每一步都不得分毫错落，又想起这人其实宝贝他的命跟什么一样，他既然去破阵，想必是有一定把握的，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而他这好心的提醒实则更容易分了他的心。

之后的阵势再凶险，卓少倾都不再开口说一句，心头一动，忽然又想，简檀这一场破阵之舞，何尝又不像这人身在这朝堂的写照？一个人，身处这暗涌波涛之中，又似那薄冰之上，每一步小心翼翼，算计了再算计，因为错不起输不起，一步踏错，game over？

感叹之间，简檀破阵而出，已经站在对面，继续又瞪了卓少倾一眼，似乎还在对他差点害他分心的事很不满，半晌似乎是喘了几口气，踏前几步似乎是找了根阵眼之类的开关一按，没好气道：“过来，阵法枢纽被我关了。”

卓少倾讪讪笑着颇为不好意思，这一路基本等于吃软饭，走在刚刚还杀机四伏的路上，简檀刚刚一脚踏上去暗箭四起，而他现在踏上去屁事没有，等于康庄大道，别撞上柱子就是了，他忽然又想，也难怪简檀这人不信任人，似乎也不觉得需要他特别忧伤的，他也表示了，谁也不信嘛，一路过来他也没人可信，他走的是杀机四伏，而他走的平坦无畏，所以他不信人，他会相信人。而且既然丁封寒也不信的话，那就是还没有人做第一个让简檀相信的，他去做那第一个便是了，忧伤什么呢？总要给人家多一点的耐心，毕竟他走的路又跟他不一样，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刚刚简檀若真对他一点不在意，他们怎么可能一起厮混这么久，而且相处颇为和谐，不信了简檀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不然刚刚简檀完全可以不救他，也不会跟他说那番生气的话，教育他不要相信别人，否则死得太快，从另一种角度不就是简檀潜意识下并不希望他有事？

点点头，卓少倾非常坚定自己的想法，走到简檀面前先绽放一脸比春花还灿烂的笑脸，“简檀你真厉害，我太崇拜你了。”

简檀：“……”

你让简檀此刻还说什么？他不说卓少倾继续说。

“哪学的机关啊，连这个都这么厉害？师父教的？”

“自学。”简檀扭身就走，对卓某人的马屁神功实在表示无语。

卓少倾一愣，“骗人的吧，又是自学，你什么都自学啊，再天才也得有个限度啊，你想让我惭愧死？”

简檀懒得理他，这种事情根本不屑争辩，卓少倾看着他背影，似乎也意识到简檀如此傲娇骄傲的人该也不屑于骗他，只得继续感慨：“简檀简檀，我靠，我彻底要拜倒在你的白衣白裤之下了！别走这么快啊，让我继续表达一下崇拜之情，话说你是怎么把这么多玩意都自学了的？”

卓少倾在后面追，简檀越走越快，压根一副要把这人遗忘了不想搭理他无视他的样子，卓少倾幸好也是多日接触，知道简檀不想回答不想继续这话题大概也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简檀不冷不热的声音，“只要不算太笨，多花点时间反复读，一遍不懂十遍百遍千遍万遍总会懂，这种死印在书上的东西没什么好崇拜羡慕的。”

百遍千遍万遍？卓少倾心想杀了我算了，有兴趣的还可以多读几遍，没兴趣的玩意他一定会疯的，不过从简檀这不冷不热的语气，似乎也没什么自骄，也没什么欣喜，他忽然又想，简檀的兴趣一定不会这么广吧，天文地理奇门术数，有多少是他的兴趣，有多少是他不得不学？多花点时间，花多少时间？是不是废寝忘食，是不是别人在玩在耍的时候他一个人都在看书？每一样就算他是天才也要花多少时间，初入门学个七七八八是不用多久，但是世间任何一样学问要想精通没有几年以上哪能应用自如？于是卓少倾又问，“没兴趣的不喜欢的呢？那个学起来不会很痛苦吗？”

简檀转过头，看着卓少倾，好半晌才道：“兴趣？不喜欢？别无选择的时候这些都是可笑的，你脑子里的想法有时候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观点很另类，看法很异类。不多学一点，因为自己懂的东西不会背叛自己之外，还有什么可信的？算了，不说了，我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看着简檀一脸对他没语言、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的身子福中不知福的复杂心态，卓少倾有感于简檀艰难过去别无选择，想必学这些的时候定然是不高兴不乐意的，就像上辈子他高考，有些科目学得他想死也得硬着头皮继续学，不然没办法，想上名校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别无选择，而这辈子好像选择多了些，也因为自带了一辈子的思想，从小就懂得规划也不浑噩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前所做一切还没有什么是受到强迫的，实在大为幸运，感同身受又有些怜惜起简檀这一身惊才绝艳，巴巴又靠上去，“什么不是一个道上的，明明我们一路的，简檀为防前面有机关，你不能抛弃我啊~你看我们是难得的同行，商人啊，要惺惺相惜相亲相爱才对~”

简檀有时候真想一掌拍死他算了，省得让他看着就觉得心烦，跟他一比都要忍不住羡慕他，但是此刻瞧着他像小狗一样贴上来，推都推不开，厚着脸皮的样子就差给他个尾巴摇了，又实在觉得真是哭笑不得，有些人嘛，这么大个人了像小孩一样，是该说他可悲呢还是说他幸运？不是有着一颗心向光明的天真也罢的心，又怎么会有这样一副行事，像极了白日里生辉的珠光。

卓少倾见他没怎么抗拒，缠得厉害，自然是对把简檀泡到手的未来充满信心，大蛇随棍上作势又想去搂着他脖子亲他还是红彤彤的嘴唇，简檀捏了捏手掌，真想给这随便发情的东西一掌，却发现手中还有那个匕首没还给他，索性横手一击，满意地听着卓少倾哎哟一声退了开去，把匕首丢还给他，“还你，快走！”却不想卓少倾又追上来，还揉着胸口，想是也有些痛了，简檀眼一瞪，以眼神警告你这货别乱发情，却见他笑嘻嘻扬着匕首问：“简檀，你看这匕首还好看好用么？”

简檀不明何意，只道：“还好，不是什么名师铸造，拿来玩玩还好。”

“那就送给你玩玩吧。”卓少倾嘻嘻一笑把那匕首往简檀衣襟里一塞，露了一截，银色的鞘在月光下和红宝石之光熠熠生辉，配上简檀这一张艳绝天下白衣飘飘，实在让他又觉得自己大为英明，早该送简檀嘛，当初看它好看，从凯希那拿来了，本想送给卓辰平的，但是后来又觉得这玩意其实不是特别锋利，西方这武器锻造哪比得上东方的高士铸剑师，卓辰平一将军应该下次给他找一名剑，所以暂时就先放他身上了，这会儿正好送给简檀，“你看，多配啊。”

简檀一愣，想不到这人说送就送，还不带犹豫的，伸手把匕首取出，递过去，正想该说什么以至于气氛不要太冷，他看着卓少倾的笑就觉得也是好意，不想让这人太没面子，岂知卓少倾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把他的手推回来，笑道：“哎呀，小玩意而已又不是太贵，千多两银子，随便拿玩玩呗，你看你这一路破机关，没有你我也出不来，就当谢礼了。”

卓少倾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简檀这人无缘无故不会接受这种馈赠，别人想对他好也不能无缘无故，还要找个理由说个道道出来，真是一切都只会以交易的眼光看待吗？

果然简檀听了这话，匕首拿在手中也不再递回来，其实早先就瞧着这匕首其实挺漂亮的，这会儿就不拒绝了，似乎也觉得爷我一路带你这蠢材出来真不容易，你还算识大体知道孝敬爷不错不错，一会儿有赏。

“话说，小侯爷你的命真廉价啊，千多两银子的事……”简檀捏着匕首，心里是满意了的，嘴上是不肯消停的。

“……”卓少倾心想你妹的简檀大爷明明送的是定情信物，想想大爷还没送过你东西，故意把价格压低了是怕你不收你能有点情趣么还跟爷谈钱，我明明当时给了凯希一万两，当然多少有些有意多给点甜头的意图，但是你怎么能赤、裸、裸地谈价钱嘛，敢不敢浪漫点？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我干脆再送珠宝十车，黄金二十车，包下京城所有酒楼大宴三天，第一等的凤冠霞披一等珍珠锦绸银线大红衣裳送到你府上，为报答你救命之恩我下聘礼娶了你如何？爷我命贵了没？”

简檀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一笑，“救你命应该以身相许，你嫁才对！爷我珠宝二十车，黄金四十车，包下京城所有酒楼大宴一个月，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凤冠霞披极品东珠绫罗镶金玉大红衣裳送到你府上，又如何？”

“……”卓少倾抑郁了，这是要比有钱吗？正想再番一倍加回去，忽然眼珠一转，凑过去，暧昧地问：“说好了，你娶？”

简檀一愕，这货是答应了？居然答应了？他不是应该再番一倍加回来跟我比下去了么……好吧，这就好像两个人拔河，他这边一使力那边却放了手，简檀不习惯了，吃惊了，摔跤了……

“简檀~你说了的，要我嫁你娶？”卓少倾嘿嘿笑着继续问。

简檀回过神来，看着卓少倾怎么都觉得这人怎么笑得邪气而勾人满是妩媚，他极近的距离，他呼出一口气，整个笑脸就氤氲在这雾气中，这月光下的笑脸朦胧了起来，简檀忽然很不想这笑消失，微微攥紧了手想抓住什么，是不是可以考虑把这个人留下？他明明，刚刚也舍不得的。

卓少倾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他想简檀说说而已，给他娶他也是不敢的，这样他就可以——“呐，简檀，你看，你是爷们不？都答应了你也不敢——”于是你还是乖乖等着爷来娶你好了……

这以退为进的算盘，谁想这话还没说完，简檀凤眸一亮，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