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逃避婚事伤己身（1/2）

( ) 璃琴不曾去过月夕恒的院子，只不过每次去乔家晖那里都要经过，不致于找不到路。院里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布局极其简单。

跨进月夕恒的院子，璃琴心情有些沉重，实话说，她也不知道要与大哥说些什么。只是想要看看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想着哪怕看一眼也行。

真正与月夕恒面对面，璃琴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一杯茶都快见底了，她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月夕恒耐着性子等璃琴开口，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璃琴终于鼓起勇气，看着月夕恒，扯了扯嘴角，“大哥，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喜欢李清溪吗？”话一出口，璃琴自己都觉得太孟浪了，暗叹一声，她怎么就学不来拐弯抹角含蓄一些说话呢。

月夕恒也不在意璃琴的唐突直率，淡淡说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有得选择吗？

璃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月息恒，终于在大哥清俊冷漠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愤，几许不甘，几许无奈……虽然他极力掩藏，却还是漏了痕迹。

“大哥，你真的甘心？”

月夕恒笑，几分自嘲，“四妹，你又如何呢？”

怎么转到自己身上了？璃琴好笑，眉尖轻蹙，“大哥，其实，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帮你的”。她心里暗暗鄙视自己，怎么越来越喜欢管闲事了？

月夕恒摇头，轻叹，“四妹，亲事已定，若是悔婚，岂不是毁了人家的清誉？叫李家姑娘今后如何嫁人？”

璃琴黯然，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了，但也不是没有好的办法啊。

“可以让李家先提出退婚”。只要他们能说服李清溪。毕竟盈月跟外面风俗还是有些不同的，对女子的约束其实并不是很严苛的。而对于成亲一事也颇为宽松，不然大哥也不可能拖这么久。

月夕恒看着璃琴晶灿灿的眸子，那里满是希冀的光芒。他微微怔忪，对于这个自小被爹娘宠爱的妹妹，他其实并不关注，更谈不上了解了。

以前，她是家里娇纵的小姐，常闹得众人不得安宁。一场大病后，她安静了许多，听着她和二弟斗嘴，觉得就是一个牙尖嘴利的刁蛮丫头。上次在圣坛，她与诸掌事据理以争，言辞并不犀利，却是句句震撼人心。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妹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月夕恒微微皱眉，说道：“四妹，你不必承担这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人不能太自私，也不能太无私”。

璃琴皱皱鼻子，咽下心酸，破颜一笑，眸子灼灼生辉，一下子就转移了话题，“大哥，从小到大，我都没见你笑过，也没见你怒过。整天就这一个表情，你不闷吗？”

月夕恒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二弟常常如此说他，早就习惯了。看着她明丽的笑颜，微微一怔，这样的笑容可不是他有的！而后淡淡的说道，“若是没事，你先回去吧”。

这就下逐客令了？大哥也太不近人情了。璃琴眨眨眼，瘪着嘴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声音软软的，“大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赶我走”。

月夕恒摇了摇头，看着璃琴的样子，做了个自己都觉得惊诧的举动。他揉了揉璃琴的发顶，声音不复清冷，带着丝暖意，“去看看你二哥，他生病了”。

“不会吧？”乍闻此事，璃琴满心惊讶，忽略了月夕恒刚才的亲近之举。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副难以相信的神色。

大哥是不会说谎骗她的，但二哥怎么会病了呢？记忆中，二哥和雪墨翎一样，都是铁打的身子。即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仍然是神采奕奕的。再说，二哥的医术已经到了妙手回春的境界了，怎么可能让自己病了呢？

月夕恒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爹娘逼你二哥相亲，他不愿意，就穿着单衣浇了一身冷水，又吹了一夜的冷风，最后发高烧，昏迷了两天，昨天才转醒”。

璃琴怔住，真的是故意为之，二哥对自己也太狠了点！不过是成亲而已，有必要这般强烈抵触么，还弄得自己生病。

“怪不得最近没见二哥”。她小声嘀咕，二哥太傻了，不愿意逃了就是，他又不是没做过这事，怎么能对自己下狠手？看来，二哥是想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彻底断绝爹娘给他安排婚事的念头。

刚才见罗氏，璃琴觉得奇怪，说起二哥时娘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还那么的倦怠。原来不仅是为了大哥，还有二哥的事。璃琴心里烦躁，揉着眉心，今年这是怎么了？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偏偏都是关于她至亲的人。

“那我先走了，大哥你也别伤心了”。她匆匆说完，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月夕恒不禁失笑，她从哪里看出他伤心了？笑了后又不由怔然，抬手摸上唇角，有多久没笑过了？他还以为再也不会笑了呢。

他嘴边的笑意还未消失，门口探出一个脑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笑吟吟的看着他，“大哥笑了，真好看”。璃琴本来只想偷偷看一看月夕恒是不是一个人独自伤心，不曾想竟看到大哥的笑容，虽然笑意很淡，可也让她心底雀跃着。

月夕恒啼笑皆非，瞅着少女调皮的笑脸，心里却轻松不少。怪不得二弟总喜欢去找她，“四妹，你……”。

他欲言又止，沉吟一会儿才说，“不要轻易就相信一个人”。

璃琴心有感触，朝月夕恒展颜一笑，明媚如花，“大哥，我不是小孩子，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不过，大哥，你也别太累了，多为自己想想”。

信任是相互的，关心也是相互的……只要真心付出，就能被认可。

她迈出了第一步，大哥也走近了一步不是么？璃琴看了眼月夕恒住的院子，舒心的笑着。

去月夕岚院子的路上，璃琴猜想了无数种二哥现在的模样。可看到二哥憔悴的样子，还是把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你是月夕岚？我的二哥？”

床上这个面无血色，发丝蓬乱，眼眶深陷，嘴唇干裂，瘦骨嶙峋的男子，还是那个漂亮精致像女子一样的月夕岚么？还是那个骄傲清逸的月夕岚么？

“二哥，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璃琴往床沿一坐，难以置信的问道。

月夕岚见了她，眸子一亮，挣扎着就要坐起来，璃琴忙按住他，“别动”。月夕岚却坚持着，璃琴只好扶他半坐起来，抱了一床被子垫在背后。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因坐起来被子滑落在腰间。璃琴看着衣裳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二哥身子竟单薄的像一张纸，虚弱至斯。

她又气又怒，心里酸苦，冷着脸斥责，“二哥，娶个媳妇又不会死！你不想成亲就算了，糟蹋自己做什么？这很好玩吗？你瞧瞧你，人不人鬼不鬼的多难看。你怎么就不狠心一点，直接拿刀子捅死自己得了，省得让人看了闹心”。

她骂着骂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既担心又生气，恨不得揍他一顿。

璃琴忽然意识到，二哥在她心里的位置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很多。从来到这个世界，二哥几乎是陪着她长大的。对她来说，二哥是所有亲人里一个特殊的存在。是血缘至亲的兄长，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曾担当了一位老师的角色。

月夕岚嘴角含笑，眼神轻柔，有丝怜惜宠爱。他伸手抹掉璃琴的泪水，“傻丫头，别哭，二哥自有分寸”。话说完，他手捂着嘴咳嗽起来，声音听起来沉沉闷闷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璃琴知道他是不想她听到，可看着他胸膛因咳嗽而剧烈起伏，她心口闷疼，更多则是气愤。闻着浓烈的药味，她半爬在地面，拉出床底的痰盂。看着里面黑糊糊的汁液，璃琴狠狠瞪着月夕岚，半天也不眨一下眼。

他竟然没吃药！

月夕岚想阻止已来不及，悻悻的摸摸鼻子，只得实话实说，“我喝了半份的药量”。

璃琴气恨，“看着这么多人为你担心，是不是很自得？”她强忍着将痰盂扣在他头上的冲动，眼睛一热，刚收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月夕岚轻轻叹息，“没事，多躺几天而已，再说……咳咳咳……”。正说着话，就一阵激烈的咳嗽，好像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才甘心。停住呛咳，他又喘息了好一会儿，语调缓慢，“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大哥真是多嘴”。

璃琴恨得牙痒痒，怒瞪着月夕岚，语气尖锐，“你是不是想等到死了再告诉我，到时候来给你上柱香啊？你们个个有事都要瞒我，自认为这才是对我好。可你想过没？当我每次最后一个知道自己亲人朋友出事，那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是被你们抛弃了，只是一个外人”。

月夕岚见她情绪激动，眼泪像串珠似的流过面颊，只好拉着她坐下，轻言软语哄着。“好了，是我错了，不该瞒你。你不是说女儿家的眼泪最为珍贵么？你掉了这么多金豆了，叫二哥如何还得起呢？”

一听这调侃的话，璃琴哭得更凶了，扑到月夕岚怀里，边哭边捶打着月夕岚的臂膀，耍起蛮横，“你让我伤心难过，我恨死你了”。她想这是前世今生以来哭得最畅快的一次了。

她也知道他们是不想她担心才瞒着的，可就是觉得满腹委屈。他们是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出了事就该一起商量的，什么事都瞒着她算什么亲人？

面对这样的璃琴，月夕岚根本没法子应付。他一向自命风流，阅女无数，但事实上，他认识的女子是很多，可都是泛泛之交，仅知道名姓而已。在外面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花言巧语，逢场作戏，她们的哭闹只会令人厌烦。

可怀里的这个显然不同，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是他最在乎的人。平常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现在竟笨嘴拙舌。月夕岚脸上一抹苦笑，手忙脚乱的抱着璃琴，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别哭啊，琴儿，你是不是想用泪水淹死我啊？我现在是病人，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月夕岚夸张的言语，驱散了璃琴心底的悲伤，哭声小了些，低低呜咽。

月夕岚顿感无奈，叹息道：“琴儿，不要哭了，二哥求你了”。

璃琴破涕为笑，抬起一张哭花的脸来，扯着月夕岚的衣袖，胡乱的擦着脸。月夕岚有洁癖，即使卧病在床，衣服床单被套几乎天天都要换洗，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

璃琴自是知道！她只是难消心头的气恨，借机小小的报复一下。岂料月夕岚一点也不在意，还用另一边干净的袖子在她脸上细细擦拭。

“瞧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璃琴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羞赧，乖乖的任由月夕岚拭去泪痕。

月夕岚托着她的下巴端详许久，笑说，“总算好看了些”。心里感慨，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了。

忽来一夜大雪，房屋与地面积起了一层厚雪，足有半尺之深。站在高处望去，远近一色，就像连绵起伏的雪山。

圣坛建在一座小山丘上，地势较高。璃琴站在三楼，就可以看遍整个盈月族，眺望着这个粉妆玉砌的世界，不期然就想起那句诗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